晏迟寒若有所思,显然是记得她曾说过的话。
“羽林卫搜查的范围包括千夙宫所有宫人,如果有武功有内力,那更是搜查重点。”他微眯着眸子,不知是想到什么,“除非……”
“除非那个人没有武功。”姜瑜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晏迟寒看着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低哑的嗓音响起:“没错,除非那个人压根就不会武功。”
姜瑜完全沉浸在讨论之中,对晏迟寒的目光也就没想着去躲避,反而因为问题解开语气愈发轻松起来。
她回想当时千夙宫花园发生的情状,又道:“按着沈姑娘的体质,我想一般正常体格的男人都可以将其制服,至于那些侍女,我认为打倒也不算太难。”
“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假装有武功,威胁后妃的亲妹,这倒是一出好戏码。”晏迟寒勾着唇,笑意却并未达眼底,“爱妃觉得背后之人目的为何?”
姜瑜一愣,她心底清楚,却不能直白地说出,斟酌片刻后她才道:“目的是什么或许只有背后的那个人自己清楚,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把背后那个人引出来。”
晏迟寒挑眉:“爱妃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这并不是臣妾的主意,”姜瑜早就想好借口,因此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是臣妾在书里看过的。”
“我们可以安排一个‘黑衣人’,让他出现在千夙宫,此举或许能引出幕后之人,再不济起码也能让真正的黑衣人露出马脚。”
毕竟有人顶着自己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是个人都会坐立难安,尤其是心里本就有鬼的人。
“爱妃都是哪儿看的书,倒是什么都有。”
晏迟寒一句语意不明的调侃,听得姜瑜心下一紧。
晏迟寒这是想起先头她说的公子和姑娘的感情故事了。
姜瑜轻咳一声,模糊道:“就是一些杂书,臣妾其实也记不得名字了,若是有机会,臣妾一定找出来让陛下瞧瞧。”
晏迟寒自然不是真的想听一个书名,不过就是想逗逗面前这个人罢了。
姜瑜出的主意,被晏迟寒采纳了,甚至在选定黑衣人后,他还特意叮嘱那人在行动过程中须得听姜瑜的吩咐。
姜瑜得了这个权力,立刻就想到了沈安羽。
这可是一个让沈安羽看清沈安芝真面目的好机会。
*
乾阳宫偏殿。
“明日我带你回一趟千夙宫。”姜瑜抬眸看向对面而坐的沈安羽,指腹在温热的瓷杯边时不时摩挲着。
“我听红昭还有袖绿说陛下不让人随意进出千夙宫。”沈安羽挂心着自家姐姐,听到这话面露喜色,“你能带我进去?”
殿内只有她们二人,因此姜瑜也不隐瞒,直言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但你必须得打扮成我的侍女。”
沈安羽闻言,似有不解:“这是为何?”
“我之前说过,你遇险一事过于蹊跷,这次带你回千夙宫就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姜瑜意有所指,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安羽蹙着眉头,显然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好。”
翌日晚,残月初挂夜凉如水,整个千夙宫似乎笼罩在黑雾弥漫的幕布下。
幽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娘娘。”宫外的羽林卫恭敬地行礼,目光却带着点打量与不解,“娘娘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姜瑜早有所准备,面容平静地开口:“陛下可是已经进去了?”
“是,娘娘这是?”
“本宫还有些事要向陛下亲自禀告。”姜瑜并不多言,点到为止。
但凡面前的妃子换一个人,这个羽林卫都不可能松口将人放走,可眼前这位漪妃正得圣宠,甚至这次设计引黑衣人事件幕后之人出现的主意也是面前这位漪妃提的。
羽林卫思索了一下,退开一步:“娘娘请。”
姜瑜轻嗯一声,目光从容地朝前头走去,然而才走出半步,身侧的羽林卫突然又开口:“等等,这位侍女不能进去。”
沈安羽原本一直垂着头跟在姜瑜身后,听到这话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姜瑜转过身,幸好她早就想好了理由:“这是陛下专门吩咐保护本宫的,上次千夙宫里出事便是她央你们去禀告的陛下,怎么,不记得了?”
时下光线昏暗,沈安羽和绮香的身形除了个子上有些许的差距其实相差并不算大,况且出事那日,羽林卫压根没心情记住绮香的脸。
“原来是这样,是属下多嘴了。”羽林卫这才彻底放下心,抬手请姜瑜过去。
沈安羽一直到走进千夙宫里头才敢深深吐出口气,压着嗓音抬头看向侧前方的人:“若是日后陛下查到这事,你可是欺君。”
姜瑜岂能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此事与沈安羽有关,想来晏迟寒这个反派应该不会太过责怪。况且他现在可是要立好独宠她,让沈安羽吃醋的人设,凭这一点,他也不会对她下手。
哪怕再退一万步,晏迟寒确实对这种事看重……
“若是陛下真要怪罪,那就烦请你替我美言几句了。”姜瑜意有所指。
晏迟寒对她是假恩宠,但对沈安羽可是真爱,若真的惹怒晏迟寒,那就只能劳烦沈安羽替她求个情了。
沈安羽不傻,自然也听懂了姜瑜话里的意思,面上略显尴尬:“我……”
“嘘。”姜瑜用指抵住唇瓣,回头看着沈安羽,“不要说话,我们偷偷到后头窗口。”
她一早就向红昭打听了千夙宫里的构造,也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听墙角的地点。
今夜晏迟寒会主动“献身”去舒妃寝殿,以此让舒妃放松警惕并由此生出幻想,这一点晏迟寒最开始是不愿的,可姜瑜说得起劲,他便也只好忍了下来。
毕竟是他自己给的权力,他总不能出尔反尔。
至于黑衣人便会在舒妃心情最为激动放松的时候出现。
第20章 飙演技第二十天 陛下的恶趣味
千夙宫的寝殿外此刻已经埋伏了数个羽林卫,不过因为已经提前做过攻略,姜瑜二人十分顺利地从侧边偏殿绕到了寝殿后头。
“我们在这里真的能听到真相?”沈安羽的语气有些不安,右手下意识拉了拉姜瑜的袖子。
“不管事实如何,今夜你总能知道,我带你来也只是为了让你彻底看清,尽早出宫。”
姜瑜说得很直接,没有再多废话,轻靠在窗边尽量压低身子。
寝殿里头并不算亮,至少从窗外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瞧见斑驳的光点,甚至连人影也分辨不清。不过这显然并不重要,听清里头的谈话声才是她带沈安羽过来的重点。
“陛下,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可是要在千夙宫住下?”沈安芝忐忑而又期待的语调低低地从寝殿里头传来。
姜瑜用手指示意沈安羽,细细听着。
晏迟寒面无表情地坐在坐榻上,听到女人温柔得足以溢出水的声音,眉毛下意识就想蹙起。不过他最后还是想起了某人反复强调的计划,压下心中的不适开口:
“朕今日就歇在这儿。”
沈安芝眼中一亮,她怎么也没想到白日里自己还在苦于如进冷宫般的境遇,夜里却能得到帝王的宠幸。
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朕这段时日总是歇不好,听说舒妃喜爱唱曲,不若唱几曲让朕静静心。”晏迟寒说的话倒是颇有欣赏的意味,可只要细看他的双眸就能察觉里头一丁点情绪也无。
只是一贯稳重谨慎的沈安芝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冲昏头脑,压根没发觉晏迟寒的异样,满眼欣喜地回道:“臣妾这就去准备,陛下可是要去榻上躺一会儿?”
晏迟寒微微颔首,合衣往长榻上一躺,笔直的长腿微微曲着。
沈安芝唇边挂着满足且得意的笑,走到屏风后取出自己闲置许久的月琴在离长榻不算太远的地方坐下。她抚了抚琴身,薄唇低语:“陛下可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晏迟寒闭着双眼,最后应付一句:“你最擅长的吧。”
姜瑜贴着窗边,听到这话时忍不住生出点笑意。大概是这段时间和晏迟寒相处的时间太长,这人说话时的情绪她倒是能把握几分。
沈安芝或许没听出来,可她却能发觉晏迟寒此刻的僵硬与敷衍。
殿里,如丝雨一般柔和轻灵的琴声与宛转悠扬的曲调相合,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妙意。
一曲接着一曲,沈安芝似乎唱得入迷,外头偷听的姜瑜和沈安羽也不觉沉浸,因此当曲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墙边的二人皆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你怎么进来的?!”
沈安芝不解而又惊恐地看着面前突然破门而入的黑衣人,刚刚还细腻温柔的嗓音现下夹带了一丝尖利。
进来的“黑衣人”与那日在花园出现的那个黑衣人打扮毫无二致,整个人都被黑色包裹只露出一双狭长还带着点犀利的眼眸。
“舒妃,你倒是过得安逸。”
“黑衣人”说着,目光不知有意无意地往长榻的方向瞥了一眼。沈安芝全身的警戒都竖了起来,自然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心下一紧压着嗓子喊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一个贼人这样闯进后妃寝殿,可知是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