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原本就是计划好的,只等着时机合适就行,这样一群“草头队伍”,到时候谁也不想要,直接由“瑨王妃”接手,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了些,但经过陆远思这两年在平州混迹出来的声明,倒也并不出人意料。
傅承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大昭虽然对女子束缚颇多,但都来自于古书训诫,若是提起律法规矩来,可从来没有女子不可为官这一说。
陆清本就是苏老将军为傅承禹留的后手之一,他如今能主动投靠陆远思并不意外,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大方答应了——傅承禹说得对,无论她和陆清有什么恩怨,毕竟这个人是苏老将军为数不多的故旧了,看在傅承禹的面子上,陆远思自然不会和陆清多做计较。
她明显软化的态度让陆清有些意外,二人不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他们的目的本就相同,因此洽谈起来十分顺利。
陆清在焕羽营待了几天,见到了陆远思的训练,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能对军务如此熟悉,陆清还是十分震惊,原本他是带着一点前来指点的心思来的,如今却不再有这种想法了。
陆远思身上有一种和陆清一脉相承的叛逆执拗,能冲破世俗的禁锢,这让陆清尤为欣慰。
这一场暴雨连续下了三天,山路已经完全被冲毁了,但陆应没有再山上多留,和盏茗一起下了山,陆远思原本也想回一趟瑨王府,可太子倒台的消息他应该也已经收到了,到现在也没派人传信过来,想必是自有办法,而焕羽营现在还有要事,陆远思还是决定多留几天。
在军务方面,陆远思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当初她接手焕羽营时实在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都让陆远思强势镇压了,如今焕羽营的每一个人都对陆远思心服口服,在一次次的“抢地盘”过程中,焕羽营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打法,在这群山之中,陆远思敢保证,就算是郑旭率军打过来,一时半刻也攻不下焕羽营。
但如今既然是要为招安做准备,行事总得做出一些改变,这几天陆远思就忙着这个,直到傅承禹派人来传信说明宪要来平州,让陆远思小心,她才抽出时间来。
傅承禹还不知道玄鱼楼那个疯子楼主和周玥的旧事,陆远思想了一下,此事毕竟牵扯到先人,不太好派人传信,她还是要亲自告诉傅承禹比较合适,至于招安之事也得和傅承禹商量一下才好。
于是陆远思天不亮便下了山,山下的客栈也是他们的,陆远思从这里牵了马,快马加鞭能在天黑前进城,好在这两年陆远思早就习惯了两头跑,也并不觉得比行军打仗更辛苦,回到瑨王府的时候,哪怕是赶了一天路,也依旧精神奕奕。
“承禹——”
还没进家门,陆远思便喊了一声,这习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变染上了,齐昧跑得比傅承禹还快,听见陆远思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王妃,这次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远思懒得答应他,书房门的门这才从里面推开,傅承禹站在门内笑着对陆远思伸出手来:“回来了啊。”
“承禹……”明明只是分别了几日,明明早就该习惯这样的分别,没见到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看见傅承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陆远思还是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来,浸润着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一把抱住傅承禹。
她垫着脚,把下巴放在傅承禹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
傅承禹伸出去的手无处找落,只好搭在陆远思消瘦的背脊上,有些无奈地抱着她:“我已经及冠多年了,怎么还会长高,你不要胡说,更何况我们才分别几日?”
话虽如此,但傅承禹也没松开陆远思,齐昧站在院子里撇了撇嘴,自觉的找了根柱子蹲着,给两人看门。
“确实长高了。”陆远思往后撤了撤,用目光比了一下傅承禹的身高,然后说:“伤自尊了。”
傅承禹笑起来,他就这么抱着陆远思进了屋,然后问她:“今天回来怎么没提前说,饿了吗,我让齐昧传晚膳。”
夏日天黑得晚,但傅承禹饮食规律,除非是为了等陆远思,否则这个点应该是已经用过晚膳了的。陆远思也知道自己这次回来是挺突然的,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于是道:“先不着急,我去洗个澡,身上一身汗,闻着挺不是味儿的,我这次回来是有正事,一会儿告诉你。”
说着陆远思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当初她可是能几天都不洗澡的,和傅承禹在一起呆久了,不自觉地便会讲究许多,不过这炎炎夏日,赶起路来的确是一身汗了。
傅承禹呵呵地笑着,让陆远思先坐下,这才去吩咐齐昧备水,陆远思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发现他还在处理政务,不由得问:“你在信里说明宪要来,是私事还是公事?”
“公事。”傅承禹从一堆折子里拿起一本递给陆远思:“说是平州匪患猖獗,他来巡查,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是轻装简行,只是在官府备了案,名为私访。”
第107章 这算盘打得属实精明,……
这算盘打得属实精明, 明宪若是正式来访,一言一行那是要时刻记下来的,若是他想考察瑨王真正的实力, 这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东西可看不出来。
可若是私访, 那说法就复杂了。一来他已经向官府备了案,不算是擅离职守, 更不算勾结瑨王;二来他不必将所有行踪全部上报,无论他与瑨王的合作谈不谈得成,都对明宪造不成影响。
傅承禹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才会特意写信给陆远思, 这一次明宪恐怕是来者不善。
“好了, 没什么大事,你先去洗澡吧,我一会儿陪你用膳。”见陆远思紧皱着眉头, 傅承禹把她手上的折子拿过来,在陆远思额头上亲了一下:“别皱眉了。”
陆远思:“……”
这都是她当初对傅承禹常说的话,这两年他倒是愈发熟练, 陆远思忍不住摸了摸傅承禹的脸,用力地揉了一把, 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才罢休。
“遵命,殿下。”
太阳一点点西沉, 瑨王府的灯光在夜幕下亮起来,这个时辰屋子里暑气未消,屋外却清凉舒适。
傅承禹命人搬了两把躺椅到小院里,和陆远思并排躺着,夜风徐徐,摇摆的竹椅舒适又清凉, 这东西还是丛啸口述、齐盛画的图纸,虽然形状奇怪,但陆远思不得不承认,这把小东西在夏天躺着确实舒服。
“明明说什么万分紧急,结果在那里乘凉。”
远处守卫的齐昧烦躁地赶着蚊虫,一边小声嘀咕,下一刻他突然警惕起来,侧身一躲,一个小黑影从他腰边飞过去,在青石墙上砸出一道白印,缩了缩脖子,不满地表示抗议:“我可是你亲弟弟,不用这么狠吧。”
紧接着又是一颗石子飞过来,齐昧当即识趣地捂住嘴,瞪着眼睛找了个地方蹲着去了。
“齐昧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听着院外的动静,陆远思忍不住笑起来,傅承禹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扶着扶手,闻言便侧过脸去看陆远思:“齐盛是个很好的兄长。”
他和丛啸都比傅承禹年长,当初便将他保护得很好,傅承禹回京后,便一直把齐昧带在身边,他其实没有多少机会见到那些黑暗和污垢。
陆远思睁开眼睛,对傅承禹说:“应该说你是个很好的主子。”
齐昧是傅承禹的亲信,手上却没有经过任何晦暗的事情,没有这样的经历和锻炼,或许齐昧的能力或许永远都比不上齐盛,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世间能人异士有很多,齐盛只有一个弟弟。
“不说这个,你这次匆忙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陆远思皱起眉头,把明睿和周玥的往事都告诉了傅承禹,也说了陆清要让清风寨归顺的事,夜幕中零星坠着几颗星星,除此之外一点光都没有。
“远思?”
温热的柔软的手碰到了陆远思的手背,她转过头去看,傅承禹半支起身子来,握住了陆远思的手,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暖气都渡给陆远思一样:“你这些天在山上有想过这件事吗?”
这两年傅承禹的身体逐渐痊愈,除了比常人怕冷些,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他本就是养尊处优的王爷,身体娇贵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陆远思任由他牵着自己,侧了个身和傅承禹对视着:“想过,明宪这些年在朝中并不一定是真的低调,他借着我的名头去接近傅承浚,想必也只是一个由头,否则这些年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我问过盏茗了,她说幼年时的确是有一个陌生男子会时常出现,但周玥去世后便再没见过了,所以最起码陆清所说的故事是真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傅承禹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对陆将军……至少对周家小姐是有感情的,可能不是你的感情,但你现在在陆远思的身体里,她的感情也是会影响到你的,你听完这个故事真的没什么感觉吗?”
陆远思和傅承禹不一样,傅承禹来到女尊世界时,展钺的灵魂并未消失,他们两人的感情会相互影响,哪怕傅承禹的心坚硬如铁,也能感受到展钺的情绪,而陆远思如今的这具身体里,只有她一个灵魂,她是不会被原来的陆远思所影响的。傅承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陆远思看清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