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思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其他处的人一个个地把众人都给抬回各自的营帐,另一个还算清醒的人竟然还是刘申野,见陆远思站起来,他说道:“王妃海量,实乃女中豪杰。”
陆远思虽然也有了一些醉意,脚下却是稳的,闻言说道:“刘校尉不也清醒着么,看这时间,我也该回去了,不如刘校尉送我一程?”
军中守卫严密,纵使是今日放纵了些,也不是陆远思可以来去自如的。
当然让刘申野陪着只是个借口,陆远思只是好奇这个存在感并不高的校尉究竟知道多少消息,能让他说出来以后要靠陆远思关照这样的话来,若他只是单纯想亲近瑨王府,陆远思自然也不会将人往外赶。
想到这里陆远思突然顿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懂了这一套拉帮结派的套路,倒成了她以前最厌恶的人。
刘申野自然乐得相送,他的身材实在是瘦小,和陆远思站在一起像是个矮脚奴仆,陆远思试探着问了一下明宪之事,刘申野却只是说了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关于明宪究竟都知道陆远思些什么,一概不提,也不知他是全然不知还是刻意隐瞒。
当然陆远思也没有指望短短一日之内便拉拢了平州驻军,今日的收获已然不小了。
陆远思带来的人还留在军营一里外,刘申野亲自把她送上马,这才和陆远思道别,临了说道:“明帅既然会关注王妃,自然是因为您有过人之处,郑将军愿意为您造势,便可见明帅的态度。王妃,整个平州驻军都知道我是个逐利之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今日向您示好,自然是有所图,若是王妃日后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只盼您能记住我一介小奴,便是最大的恩德了。”
世间并不缺乏刘申野这样的人,但鲜少有人能追名逐利得如此坦荡,若是以前的陆远思,恐怕会觉得这样的人留在军中只会玷污军|魂,可见的人多了,又会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也不算什么。
因此陆远思并未横眉冷对,只是说道:“今日郑将军喝多了,没有机会和他告别,有劳刘校尉帮我说一声。”
见她没接自己的话,刘申野也没生气,恭敬的应了,陆远思这才上马,带着人往琅城奔去。
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了,陆远思带着瑨王府的玉牌,虽说是可以让人开城门,但堂堂瑨王妃三更半夜从城外回来,未免动静太大,陆远思干脆在城外的县中落了脚,等天一亮才赶回去,只是没想到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傅承禹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坐在正厅里,郭意白却有些局促,好几次欲言又止,陆远思回来的时候正好便看见这一幕,不免有些惊讶:“意白?你怎么在这里?”
要打开平州的盐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有漕帮保驾护航,也有其他方面的顾虑。到现在已经有三四批山盐运到了平州各地,至今也没见着回钱,这正是铺路马上要回本的时候,郭意白却出现在了这里,未免让陆远思的心沉了沉。
看见陆远思,郭意白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小姐,您可算……”郭意白偷偷看了一眼傅承禹,把激动的神色收了收,说:“您回来了。”
陆远思的眼神有些奇怪地在傅承禹和郭意白身上扫了扫,自然无比地在傅承禹身边坐了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陶瑾来平州了,我看越州没什么需要的,就一起过来了,想在琅城开一家点红妆,想来问问小姐。”
“哦,这些事情不是有盏茗在处理吗?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郭意白的神色更加奇怪,逃避着陆远思的眼神,支吾了一下没说出话来,这让陆远思皱起了眉头。
傅承禹摸了摸陆远思的手,问:“你用过早膳了吗?”
“没有,一大早赶回来的。”看见傅承禹,陆远思就忍不住笑了笑,反握住了他的手,对郭意白说:“你什么时候到的?我让苏管家给你准备早膳……”
“不……不用了。”
在陆远思眼中,郭意白向来是稳重的,即便是她见过最大的官儿可能也就是当地县官,初到瑨王府可能是有些不自在,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态,便觉得事有蹊跷,总觉得是郭意白在瞒着她些什么,脸色便冷了下来。
“好了,你别为难她了。”傅承禹拍了拍陆远思的手,说:“你先下去吧,与你说的事情得记好了。”
郭意白如蒙大赦,向陆远思行礼告退了。
陆远思这才看向傅承禹,有些无奈:“是你和她说了什么?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没有。”傅承禹睁着眼睛,表情有些无辜,他笑了一下说:“是有点事情她不敢告诉你,先吃饭吧。”
早膳很快就送到了饭厅里,傅承禹一边走一边说:“你的盐运正是要回钱的时候,账上流动的银子一分都不能轻易挪用,盏茗和苏管事说过这个情况,是想让苏管家帮忙找一个价格合适的店面买下来。是我想着既然她要开铺子,那干脆就开个大一点的,银两不够就从金王府的公账上出,反正这银子也是交给你来管的,正好郭意白今日也过来了,我就问一问她的想法,哪知道她怕成这样。”
“这可不行。”
和傅承禹解开心结后,陆远思也不是囿于面子不肯接受傅承禹的银子,而是这盐运本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生意,无论真相是怎么样的,在账面上,绝对不能和瑨王府的公账产生一点联系。
傅承禹是要成就大业的人,若是这点联系日后被有心人挖了出来,那可不是一个小污点,陆远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在越州已经高调过一次了,现在只要用心去差的人都知道点红妆和我的盐运之间的关系。意白要在平州把点红妆做大就相当于一个明面上的招牌,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正因如此,它也更容易引人注目,一旦东窗事发,这账目会成为实打实的把柄,和人云亦云的猜测可不一样。”
从进入平州后,陆远思便很少在盐运中露脸,就连盏茗都很少回瑨王府,陆远思就是要斩断瑨王府和盐运一切明面上的联系,傅承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皱起眉头说:“可是你的银两……”
“你忘了吗,陆远成可还欠着我五千两银子呢,如今陆家在京城顺风顺水,总提醒提醒他们还有债没还清。”
五千两银子在盐运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开个脂粉铺子实在是绰绰有余,足够盘下琅城最中心的铺子了。
当初陆远思用这五千两银子让陆远成解决陆远佩这个麻烦,现在人到了平州,再也见不着苍蝇了,转眼又撕毁了这约定,撕得理直气壮。
傅承禹便夸陆远思想得周到,看着傅承禹含笑的眼睛,陆远思哪里还能想得到其中的蹊跷,若仅仅是为了他要出钱资助之事,郭意白哪里能怕成这样呢?
第104章 傅承禹派人查过郭意白……
傅承禹派人查过郭意白, 他并不关心郭意白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陆远思受到她的影响太大了。
和傅承禹短短分别了两个月,陆远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当初仗着来了葵水肆无忌惮地调戏傅承禹的仇他可还一直记着, 郭意白自己撞上门来,傅承禹若是不出手才奇怪。
当然他也没做什么, 不过是告诉郭意白除了公事尽量少和陆远思接触罢了。
盐运始终不是陆远思的正业,郭意白又只是其中的一小环,陆远思和她的接触只会越来越少, 因此傅承禹的担心便显得十分多余。
“对了, 京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说起陆家, 难免提到夺嫡,京城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陆应抓到了严辞敏勾结太子的实质性证据, 并未打草惊蛇,顺藤摸瓜地找出了不少和太子有联系的地方官员,整理出了一长串名单, 联合几个御史参太子结党,一时间朝野震惊。
结党营私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不是小罪, 更何况结党的人是当朝储君,即便是再宽宏大量的皇帝都会觉得太子居心不良, 更何况如今的这位也并不算心胸宽广之人。
“太子一党撤职的人不少,他也还算痛快,断尾及时,反而没波及到东宫多少,现在空出来的位子两边都在争,大多都还没定论, 所以太子也不算是输得太惨,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
陆远思觉得自己对这位皇帝的认知需要加强了,他不是不算心胸宽广之人,他只是对傅承禹的心胸不太宽广罢了。
可按理说他即便是厌恶忌惮苏贵妃,也不该对傅承禹排斥到如此地步。
见陆远思皱眉,傅承禹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给陆远思夹了一道菜才说:“长辈的事情我所知不多,但父皇不喜欢我大约不是母妃的原因。”
陆远思顿了一下说:“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无论他是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陆远思是不打算要孩子的,傅承禹对此也没什么感觉,但是他敏锐地从里面嗅出了点别的味道,警惕道:“若是我们的孩子自然可爱,可如果不是你生的……”
“你在想什么啊?”陆远思无奈地打断了傅承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说:“这件事情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心胸能允许你有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