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的话听在蒋素华的耳朵里,那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和挑衅,她狠狠地瞪着云绵绵,只是碍于她两个舅舅和那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才没有冲上来。
“我真是恨不得打死过去的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把你直接掐死。”蒋素华语气平淡,只是话里的内容让人一听就心惊。
身为被威胁的当事人,云绵绵毫无所动,她站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蒋素华,脸上依旧是村民们熟悉的微笑。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来那个胆小懦弱的云绵绵,原来那个被蒋素华责罚赶出家还需要别人给一口饭吃的云绵绵,已经长大了,她变得无所畏惧,变得冷静沉着。
蒋素华阴沉着脸,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绵绵,我们回招待所。”曲鸣一见云绵绵站在原地,抢先霍宪一步走过去。
云绵绵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二舅舅,小舅舅,我没一起回去吧。”
这会儿的桑塔纳可没有后世的商务车空间大,加上曲鸣天又带了三个保镖,就坐不下他们这群人。曲鸣天索性从后备箱拿了给云绵绵带的礼物后,给另外两个保镖和司机放了假,让他们第二天再开车过来接他。
在前往招待所的路上,边上的村民都十分好奇地看着这群人。实在是云绵绵和霍宪站在两个舅舅身边颇有些格格不入。
两个中年男人的神态衣着,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大城市来的。
而云绵绵依旧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裤,扎着两个麻花辫,乍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而霍宪,也就是一个看起来特别有精神的村民而已。
曲鸣一对云绵绵的衣服是有微词的,但是云绵绵用要搬家来堵他的嘴,他也无话可说。然而这一切,在曲鸣天的眼里,就是曲鸣一这个小舅舅没有照顾好云绵绵。
“绵绵,听鸣一说你中考全市第一,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曲鸣天看了一眼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的弟弟,冷哼了一声,转头一脸温和地看着云绵绵。
没想到这个二舅舅开口就是要给奖励,云绵绵笑了:“二舅舅,我不缺东西,您不如先放着,等我要结婚了,给我添些嫁妆。”
这句话,可以说是捅了马蜂窝,场面立刻就尴尬了起来。
曲鸣天看了一眼边上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的霍宪,就和全天下看着拱了自家好白菜的猪的长辈一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就是霍宪?”曲鸣天看着霍宪,语气不善。
“是的,二舅。”霍宪站得笔直,就差对着曲鸣天敬礼了。
一声二舅,让曲鸣天都快笑出来了,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打量着霍宪,就觉得哪里看着都不满意:“几岁了?在哪个部队?现在什么军衔?”
“报告二舅,今年二十三,部队保密,军衔保密,家里只有一个叔叔。”霍宪老老实实地回答。
二十三岁,绵绵才十五岁,真是一头有眼光的老牛,啃了这么嫩的草。
第二次听到霍宪叫自己二舅,曲鸣天皱眉:“不要叫我二舅,我不是你舅舅。”
“绵绵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霍宪向来直男,自然是没有听出曲鸣天话里的不满意,还傻呼呼地回答。
云绵绵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为了避免尴尬,云绵绵朝曲鸣天眨了眨眼:“二舅舅,你别理这个木头桩子,他就是不会说话。”
被小姑娘叫了木头桩子的霍宪虽然没有反驳,但是看着云绵绵的眼神难免带了点点委屈。他跟着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一起喊舅舅,哪里错了吗?
“你小舅舅说在市里给你买了房子,真打算在市一中读书?”曲鸣天其实是不赞同的,虽然现在京市内乱,绵绵不能回去,但是她也能去别的大城市读书,何必留在这个贫穷的小地方。
这儿汽车少他能理解,毕竟不是什么时下普遍的东西。
但是在京市普遍的摩托车,在这里都已经算是稀缺货了,他又怎么放心绵绵在这里读书。
不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那就是在扼杀绵绵的未来。
“二舅舅,我知道你想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但是,”云绵绵认真地回答,食指挠了挠脑袋,“海市的一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差,不和京市比,沪市的中学每年能上首都大学的有十个,江省整个省的名额不过二百,但是海市一中就能出十个。”
十个,已经是很厉害的成绩了,在这个大学生稀缺的年代,首都大学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而这些数据,是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初中班主任告诉云绵绵的。
值得一提的是市一中不像其他的普通高中,里面还设立了重点班,也就是当时林主任说自己要亲自带的一个班级。
“你不想离开这里,那就在这里待着吧。”曲鸣天拍了拍云绵绵的脑袋,“我们家和云家就没有出过蠢材,绵绵既然有信心,就要做到最好,有这个把握吗?”
见曲鸣天松了口,云绵绵放下了心,她笑道:“二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拿出最好的成绩给你们看的。”
招待所并不远,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你先回家吧,后天你就要出发回部队了,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站在招待所的门口,云绵绵趁着两个舅舅在里面开房间的功夫,抓紧时间和霍宪说话,“到时候,我送你去火车站。”
虽然相处才十多日,但是霍宪猛一离开,云绵绵心里难免有半分不舍。
大概是察觉到了云绵绵的心思,霍宪握住了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等我,我会回来的。”
“我等你。”云绵绵对上霍宪的眼睛,轻轻笑了。
霍宪从口袋里拿出用棉布包着的东西,再次放到了云绵绵的手上:“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但我希望你拿着。”
这里面是什么,云绵绵已经心知肚明。这是霍宪第一次给她,她没有接的东西。
这是他第二次给她,云绵绵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如视珍宝地放进了兜兜里。
“好,我拿着。”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那边,蒋素华匆匆回了家后,就看见坐在门口小凳子上抽旱烟的云建军,现在的蒋素华只是瞧着这个男人,她都觉得自己一肚子火气。
她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什么到最后,儿子好赌不回家,女儿偷窃被抓入狱,丈夫还防着她,觉得她会做坏事。
也许当初她就不该嫁给这个窝囊的男人!
“你女儿被抓了,你就没点反应?”蒋素华有些气闷,只觉得如果这个男人再不多说两句安慰她的话,她怕是真的要回娘家了。
云建军放下手里的旱烟,看着蒋素华:“素华,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蒋素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让我妈逼着你生男孩的,当时如果我能多说一句话,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云建军叹了口气,当年他妈非要蒋素华二胎也生个儿子,说什么家里得有两个男孩才能站得住脚。
如果当年他再强硬一些,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蒋素华也沉默了,好半天她才开口:“我的确不想要女儿,但是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你妈不会对我们女儿有好脸色,所以才会把岚岚换给了那家人。”
她那时候就想着,只要一辈子不被发现,岚岚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她就愿意好好地对待云绵绵,起码这个孩子是来代替她女儿受苦的。
可偏偏,云岚回来了,蒋素华的心态土崩瓦解,她没法再欺骗自己,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对云绵绵好,她害怕女儿会以为自己不爱她。
回想云岚回家后到现在,她做的一桩桩事,蒋素华捂脸,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绵绵走得时候给了我一千,说长财和岚岚靠不住,让我俩买个保险,以后老了也不用怕。”云建军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一叠子大团结,递给了蒋素华,“她说别看现在买养老保险的人少,但是以后会有大用,交了比不交的好。”
呆呆地看着那一叠钱,蒋素华终于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她真的是做了什么糊涂事啊,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她却硬生生地用自己肮脏的想法把她越推越远,最后两个人反目成仇,闹得如此难堪。
“绵绵还是想着我们的,只是你伤她太深了。”云建军拍了拍妻子的背,“我大哥儿子要结婚了,正好要造房子,我和他商量了一下,把家里的房子八千卖给他,到时候我们就去镇上住着,那里木工活也多,正好你工作的厂也在镇上,还方便。”
呆呆地看着这栋房子,蒋素华没有回过神。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事情,到了现在,也就变成了这幅落魄的模样。
曲鸣天虽然提前了两个月到海市,但是他来海市也有任务,所以在和云绵绵见了面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都见不到人。
而云绵绵和曲鸣一也在忙着打理市内的房子,加上有霍宪的帮忙,进度十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