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只能点头,因对方开口说话,声音极为柔和,突然见到她脸那一瞬间的惊吓被中和了许多,既然是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女子见邱秋不说话,便以为自己的脸吓到了她,从袖中掏出丝帕遮住脸,抱歉的笑了笑:“吓到你了……刚才不好意思。”
邱秋摇了摇头,平复下情绪,问道:“刚才你说被发现会很惨是什么意思?”
女子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迟疑道:“送你进来的人都没告诉你吗?”
邱秋垂眸道:“没有”
女子又道:“那你可知这里是何地方?”
邱秋依旧摇了摇头。
女子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可惜与怜悯,她叹了口气道:“这里是幽冥宫,幽冥宫宫主红摩洛极为厌恶比她美貌的女子,你长得这般模样,若是被她看到,或者被宫里其他人发现,只怕会很惨。”
邱秋这才明白,原来那群黄衣女子口中的宫主,是幽冥宫的宫主。看着眼前女子这幅堪比恶鬼的面容,又听了她的话,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你的脸……便是被那位宫主伤的吗?”
女子垂着眼帘,轻点了一下头,道:“红摩洛极为残忍好色,幽冥宫附近四五百里处,若是出现比她还要美貌的女子,便是毁容的下场。”
这是什么奇葩!
邱秋没想到一个女子的嫉妒心竟然能强到这样的地步,不光是幽冥宫内,连周围的人都不放过,这幽冥宫又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魔门地界?
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女子摇了摇头道:“从出生开始我便没离开过附近的村庄,后来被卖到幽冥宫做侍女,便只去过宫外的集市。你说的魔门我从未听过。”
邱秋还想再问,刚才那群挎着花篮的女子回来了,去时空空的花篮装满了拳头大的桃子。女子束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邱秋心领神会的没有出声。
待这群黄衣女子越走越近,邱秋透过草丛的缝隙去看,果然都是一群长得普通,皮肤较黑的女子,身旁的女子若未毁容,在她们之中便如鹤立鸡群般。
等四周彻底没有了声响,女子拉着邱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跟着女子偷偷摸摸的绕了片刻,走过几次小径,终于到了一间偏僻简陋的院子。
在行走的路上,邱秋和女子互通了姓名,女子叫相思,一个很美的名字。
相思将邱秋引进屋内,又把门关严实,才放下心来,她转过身来,笑了笑:“我不太受宫主的喜爱,院子很是简陋,你莫要介意才是。”
邱秋摇头道:“现在这般处境,哪里会介意这些。”
两人在四方桌两边坐下,相思点了盏油灯,灯火如豆,摇摇曳曳的十分好看。
邱秋心中有一大堆疑问,她猜想这一切的境遇都与江上智的那枚白色印章有关,那枚印章应该有传送的功能,将她传送到了这幽冥宫来。如今就不知晓,江上智是否与她一样,被传到这幽冥宫,亦或是他被转到了别的地方。若是前者还好,找到江上智定有法子回去。印章既是他的,他该知晓功能才是。若是后者便有些麻烦了,这幽冥宫一听就不是好地方,还有这么变态的宫主,要从这里回玄宗,怕是天方夜谭。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找江上智。
心中思绪万千,邱秋却见相思起身从木板床后面掏出一个白色布的包裹来,她将包裹放在四方桌上,打开,露出不少瓶瓶罐罐。
相思道:“这是我研制的易容药物,出宫采买时,便靠这个易容的。你既到了宫里,这张脸要遮一遮才行。”
邱秋自然同意,相思便在她脸上鼓捣了一番,再看铜镜,里面映出来一张极为普通的脸。
邱秋看着铜镜里完全陌生的自己,觉得这易容术着实神奇。
然而相思却还不满意,她在邱秋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盯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看了半响,喃喃道:“太过白皙,不行。”
说着她便跑到里间,拿出更多的瓶瓶罐罐,捣鼓了半响,才将一瓶黑漆漆的药膏递给邱秋道:“将这个涂抹在身上,便能将你原本的肤色遮了去。”
邱秋接了,十分诚恳的道谢:“相思,谢谢你,能遇到你真好。”
相思羞涩的笑笑,摆手道:“……都是举手之劳,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看着油灯下的相思,明明还是那张仿若恶鬼的脸,邱秋不但不觉得害怕,相反,觉得很温暖。
“……对了,”相思又道:“你既是刚到宫里,该没领宫牌吧。”
邱秋摇头道:“没有。”
“那待会儿我带你去把宫牌领了,领了宫牌,就会派下差事,只盼你能分到一个好的差事……”
相思这样说,邱秋只得应允。虽然心里并不愿意去领什么劳什子的宫牌,更不愿意去做什么差事,但是她也知晓,如今她的身份是新入宫的宫婢,自然不能拒绝。
***
邱秋涂抹好药膏,相思便带着她去领宫牌。
幽冥宫相当的大,也相当的漂亮。
亭台楼阁,小乔流水,假山磷石,极为精致典雅,比起前世的苏州园林也不遑多让。
穿过石子铺成的小径,又走过几条庑廊,便看到了一处院子。
从外面望去,院子里已经站着不少女子,穿着打扮与邱秋一样,想来都是新进的婢女。
相思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邱秋进了院子,低垂着头,恭敬顺从的模样,顺着院中站着的女子排过去。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中年妇人。她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能入幽冥宫,便是你们的造化,以后你们再也不用过饥寒交迫的日子,在幽冥宫里,只要你们忠心耿耿的为宫主效力,便能吃饱穿暖,每月还有些银钱,供你们花销。”
众位女子听了都十分激动,忙道:“这是自然,我们定把宫主当父母一样敬仰。”
中年妇人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便来领宫牌吧。”
中年妇女身边的侍女捧着一本册子,念道:“牛小花,丙等,厨房。”
有一名女子上前来领了宫牌,便在一旁站着。
侍女又道:“吴彩霞,丙等,浆洗。”
这样念了几个,邱秋排在众女子后面,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不知是否真的会有自己的名字,毕竟她只是一个外来者,顿时有些后悔,不应该来领什么宫牌的,若是曝露了,只怕会很惨。还不如悄悄潜伏在宫内,打听是否有江上智的下落。
只要找到江上智,一切都好说。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又过了片刻,前面的女子大半都领了宫牌,眼看快要到邱秋这里时,她心都提了起来,院子外传来喧嚣声。
只见半开的院门被踢开,呼啦啦的进来一堆人。
第44章 夕公子 日头正好,天朗气清。井然有序……
日头正好, 天朗气清。
井然有序的院子呼啦啦的闯进一批人,邱秋抬眸望去,便见一个穿红衣的俊美公子在下仆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红衣公子面若晧月, 唇似三月桃花, 一双杏眼含着三分迷醉, 顾盼间波光潋滟, 艳丽非凡。他一袭红衣衬的如开得正艳的海棠精魄, 迎风而立, 最是惑人。
见着红衣公子, 中年妇人因院门被踹的恼怒一下消散干净,嘴角拉出一个笑容, 极为谄媚的道:“夕公子,有什么事你遣人来吩咐一声便是, 何劳你大驾光临?”
夕公子微抬下颌,冷笑道:“花婆婆说得倒是好听, 我风夕何德何能敢让你费心, 我若不来,这次只怕又要给我送堆烂鱼臭虾, 花婆婆是见来了新小君, 我这旧的便成了昨日黄花, 故意遭贱我不成?”
花婆婆脸色一白, 苦着脸大喊冤枉:“夕公子说得哪里的话,老奴怎敢怠慢公子, 谁不知晓公子是宫主的掌中珠,心头肉,幽冥宫来来去去多少新小君, 唯有公子的地位依旧,可见宫主对您的宠爱,我如何敢有遭贱之心,说说都是要老奴的命啊。”
夕公子被一通奉承脸色稍缓,但还是冷着嗓子道:“既然如此,这傻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故意分了这么一个傻子来做我的婢女,不是遭贱我是什么?”
花婆婆这才发现,在夕公子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仆拖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黄衣少女,少女状态凄惨,目光呆滞,嘴角流着一溜口水,果然是傻子的模样。
看清少女的面容,花婆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傻丫头怎么跑到夕园去了。抬眼看着夕公子怒气冲冲的样子,忙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道:“误会,误会啊,这丫头是我老家的侄女,因亲人都死光了,又是个傻子,我看她可怜,便带回宫里做些浆洗打杂的活,有个去处,也不至于饿死,哪晓得她竟然跑到公子的夕园去了,实在不知死活,我一定狠狠教训她……至于给公子的奴婢,还未分配呢,您看,这次新进的女婢都在这里,公子看上哪个就把哪个领回去便是。”
夕公子抬眸轻瞥,见花婆婆的脸都抽红了,火气才去了三分,下颚抬了抬:“如此,便饶过你这次。”
花婆婆碘着脸笑道:“多谢夕公子大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