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做,邱秋先找了个盆, 灌满了水,将花束放到里面,免得树根没刨完, 这鲜花却先枯萎了。接着便去找小红,问他是否有刨刀这类的器具,虽不知她想要做什么,小红还是尽心尽力给她找了一把窄刀。
拿着这把刀,邱秋不太满意,但想着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器具了,只得作罢。
回了院子,邱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粗树根抱到石桌上,因想着要做木活,她便换了一身方便的男装,这还是在流云城的时候,红姨给她准备的,走时便一起带出来了。
乌发亦是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这一身装扮看着既简单又清爽。
将树根放好,邱秋围着粗树根打量片刻,树根还算新鲜,因是前几日小青劈柴时余下的,这正好,因放了几日,水分蒸发了一些,刨之时不会太费劲,又因放得不是太久,树根没有枯死,不会太过脆弱。
将窄刀沿着树皮削下去,露出光滑的树肉。邱秋沉浸在木工里,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江上智回来,便见着她抱着一节粗树根翻来覆去的削,因日头有些热,她额头上出现细密的汗珠,显得肌肤更是雪白晶莹,因乌发全部束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与小巧的耳朵,耳垂上镶嵌了一对红珊瑚耳坠,在日光下越发耀眼。
他走过去,挑了挑眉,无语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邱秋被吓了一跳,抬眸见是他,抱怨:“你怎么每次走路都没有声响。”听见他询问,将怀中的粗树根推给他看,“喏,在刨花瓶呢。”
江上智瞧着被削得凹凸不平的树根,又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沉默片刻,道:“你这刨出来还能用吗?”
邱秋知晓这人一向不会说话,也不和他计较,冷哼道:“如何不能用?你看着便是。”
江上智不是与人争辩的性子,见状亦未多说,只是先去屋子换了身常服出来,便让小红搬了张椅子,在石桌不远处坐下,还真如邱秋所说般,看着便是。
邱秋见状,刨得越发有劲,想着这几日,被他气到的憋屈,这次一定要让他也常常这个滋味。
然而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邱秋只是个女子,又没有元力,哪里有足够的力气,将窄刀插进树根里,但每次都太浅,只能刨出些碎屑来。
这样不是办法,邱秋想了片刻,便在院子里捡了一块碗碟大的石头,将窄刀插进树根里,抬起石头使劲敲刀柄,如她所想一般,窄刀慢慢陷下去,越陷越深,只余下小半截在外面。
邱秋将石头放下,呼出一口气,双手重新握住刀柄斜着往外拔,拔一下,没拔动,她愣了一下,不信邪的又拔了一下,还是没拔动。这是什么状况,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邱秋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身后响起一声轻叹,江上智起身走到她身后,修长白皙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握住,往外一拉,窄刀便被拔出来。
邱秋滞了滞,身后的身躯很高大,将她完全罩住,因挨得太近,鼻尖似乎有淡淡的冷香,被握住的手上传来温温的热度。
将窄刀拔出来后,江上智便放开她的手。。
邱秋脸上火辣辣的,本想着让对方哑口无言,没想到却丢了个大脸,任凭她平时脸皮再厚,这时也升起几分羞耻感。
江上智还嫌不够般,淡淡道:“这种蠢事,云果果都不会做。”
邱秋沮丧的垂着头,并不想说话。江上智凤目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过去坐着。”
见她走开,江上智握住窄刀,像是削豆腐般,很是轻松,很快一个工整,平滑,纹理清晰的木质花瓶便弄好了。
接过新做好的花瓶,邱秋简直有些不可置信,这粗木头有多难搞,她刚刚才试过,就算男子和女子的力气有差,也不该如此轻松,这便是元力的作用吗?邱秋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有了花瓶,邱秋便将盆里的花束抱出来插在里面,瞧着亭亭玉立的花朵,心里难得有几分成就感。
江上智亦见着,了然道:“恭贺之礼?”
邱秋有了几分好心情,笑道:“学生送的。”
江上智瞧了片刻,道:“倒也般配。”
邱秋开始没听出来,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嘲讽这花束与她的花瓶一样丑。
邱秋气得磨牙,这花瓶还有你大半功劳呢。
***
这日过得很快,第二日,因没有课程,邱秋难得睡了个懒觉。
起来时,已到了午时,太恒峰上只余下她与采办回来的小青。见着她,小青将一封信递过去道:“先生,这是城里送来的。”
邱秋一怔,只当是紫薇们找她有事,接过信,打开,却是齐若瑜的字迹。上面写着:
“桑妹妹,不知近日可好,家里的事还未料理完,暂时不能去玄宗寻你,请勿怪我失信,见面定当好好给桑妹妹赔罪。当日桑妹妹交代的事,兄一直未敢忘记,寻到一名医毒方面的名医,此人正好在初元城内,桑妹妹带着我送你的玉佩去见他便可。等我料理完家中之事,便来玄宗。万望桑妹妹保重好身体,愚兄齐若瑜敬上。”
邱秋看完后,心里十分激动,想着若能解了身体里的毒,她还管什么任务,到时候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定逃得远远的,在三域里找个安稳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哪会像现在这样刀尖上行走,一不小心露了馅,便是万劫不复,睡觉都睡不安慰。
随意拾掇一下,便去了初元城。
因是去找名医解毒,邱秋也未告诉紫薇等人,而是独自悄悄前去。按着齐若瑜提供的方位,这位名医的住处离玄宗有一段路程,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摇摇走了小半个时城,才见着齐若瑜信上写的沈园。
沈园是一间两进一出的小别院,青砖黛瓦,白墙绿柳,很有邱秋前世江南水乡的味道。
上前敲了敲门环,片刻,有扎着双角的小童来开门,见着邱秋疑惑道:“姑娘你找谁?”
邱秋笑道:“我来拜访沈郎中,还请通传一下。”
小童眉头一拧,道:“我家主人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邱秋亦不生气,将齐若瑜给她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小童道:“小兄弟将这块玉佩交给你家主人,看完之后他若不见我,我自行离去便是。”
小童接了玉佩道:“你等着。”
约莫半刻钟,小童出来道:“主人请姑娘进去。”
跟着小童穿过小径,便见着一处亭台。亭台内跪坐着一个青衣老者,他头发斑白,容貌普通,双眼却平和内敛。他身前的矮几上铺满白色的宣纸,四周散落着许多书籍,手中的毛笔并没因邱秋的到来停顿。
邱秋亦没有上前打扰,默默的等在一旁,约莫过了一炷香,老者方将毛笔放到雕花木质笔架上,抬着白瓷茶盏喝了一口。抬眸望向邱秋,端详片刻,道:“倒是个知趣的孩子,模样也长得俊。”
邱秋笑了笑:“您过誉了。”
青衣老者将白瓷茶盏放下,缓缓道:“小瑜既然将玉佩给了你,想必你在他心中定是有分量的。说吧,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邱秋不知青衣老者与齐若瑜有何关系,但称呼如此亲热,想必是长辈一类的,因而有些迟疑道:“我在不久前被歹人暗害,下了一种叫灭魂丹的毒药,这种毒平常并无大碍,但若满一年未得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死,不知老先生是否听过这种毒药?”
青衣老者一怔,道:“丫头,将你的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邱秋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晧腕放到矮几上。青衣老者将两根手指搭着她的手腕上,眉头越皱越紧,半响,叹息道:“从脉象看确实是中毒之兆,但此毒如有如无,若非我还有些见识,亦不能察觉出来,这毒甚是厉害。”
邱秋听了,心中升起几分希望,忙道:“老先生,可有法子解?”
青衣老者并未答话,而是起身来,翻了翻邱秋的眼皮,瞧了瞧邱秋的舌头,脖颈处。方道:“这毒,我解不了。”
邱秋眼眸一暗,失望无比,虽知晓以南寻殷的本事,给她下的毒绝不会是寻常之毒,但能让齐若瑜推为名医的,只怕在三域之内亦是相当当的人物,如今连他都不能解自己的毒,难道真的只能听南寻殷的摆布么?这些时日与江上智相处下来,邱秋非常明白,这个人是如何的不好对付,敏锐,坚毅,冷漠,不是区区女色就能搞定的,她还记得黑衣人袭击那一次,他散发的杀气,剑上的血色。午夜梦回里,亦被惊醒过。
在太恒峰的日子,若非她小心谨慎,并无异动,只怕以江上智的敏锐早就发现了。如今,让她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不死心道:“老先生,真的毫无办法么?”
青衣老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方道:“天下的奇毒千千万,但你身体里的这种毒,算是奇毒中的上上品,光是炼制的毒物便是几百种,而每一种毒物处理的手段亦是不相同,放置的前后顺序依旧不同,这毒之所以难解,便是变幻太多,有一步弄错,便是功亏一篑。且这些毒物具体是何物尚不明确,若一样样的试出来,也非得两三年不止,这对于你来说,只怕也没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