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恒峰到商门还是有些距离的,因上次去迟了, 邱秋昨日便让小青找好轿子,出了院门, 便见着等在门外的轿夫。
上了轿子,摇摇晃晃, 约莫一住香的时辰, 轿子在商门前停下。掀开布幔,从轿中出来, 邱秋便见商门门口立着两人, 正是她前几日任命的两位助手, 明轩与杜奇峰。见着邱秋, 杜奇峰眼睛一亮,上前几步拱手拜道:“学生恭迎先生。”
明轩落后一步, 亦拜道:“学生恭迎先生”
邱秋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明明离得很近,但明轩却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便好奇道:“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
明轩冷笑道:“寡廉鲜耻之徒,我羞与之为伍。”
邱秋惊讶了,这句话说得是相当严重了,这杜奇峰做了什么竟把明轩惹毛到这般模样?思量着,目光便转向杜奇峰。
只见杜奇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是我不好,惹得明轩兄生气了,当着先生的面,给明轩兄陪个不是。”说着郑重拜了拜,但因何缘由却也不说。
明轩侧身让开,冷哼道,“我当不得杜大公子的礼。”
邱秋瞧着别别扭扭的两人也不好多说,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她虽然挂着先生的名头亦不好多管,只问道:“今日的学课,学子们都到齐了吗?”
杜奇峰笑道:“新录的学子都到了,不但如此,且还多了些其余四门的学子。”
邱秋奇道:“他们来做什么,商门的课不是一向不受他们喜爱吗?”
杜奇峰道:“先生进了学堂便知晓了。”
三人进了大门,穿过回廊,又走了一刻钟,才见着商门教习的学堂。学堂是几间连着的空旷大屋子,高堂广厦,檐牙高啄,十分雄伟。
进去后便见里面安置着一张张小案几,案几后面都坐满了人,有的一张案几后面,坐了两三个人,整间学堂非常热闹。
邱秋一进来,便被这场景吓到,这学子未免也太多了些吧,好似大半个文宗都来了一般。这哪里是多一些其余四门的学子,是多了很多吧。
见着邱秋,学堂内学子站起来双手交叠拜道:“恭迎先生。”声音十分响亮。
邱秋压下纷乱的想法,亦还了个礼,笑道:“诸位学子,能来听我的讲学,我亦感荣幸之至。”
待诸位学子坐下,邱秋亦坐到最上方的案几后,端着白瓷茶盏抿了一口,方道:“今日,我便与众位学子探讨商之道的起源。”
话一落下,便听到十几个整齐洪亮的声音大声道:“说得好!”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啪手声。
邱秋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她好像什么也没开始说吧?寻声望过去,便见学堂内的左后方坐了一群武大三粗,虎背熊腰看着就不好惹的学子,而这些学子身前坐着一个同样健壮魁梧的男子,他左脸上有一道从眼见拉下一指宽的刀疤,显得他更加戾气十足。
一看就是群不好惹的人,若非他们都身着蓝色学子袍,衣襟上代表兵门的白衫,她都要以为,这些人是来砸场子的。
见邱秋瞧自己,领头的刀疤男子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整张脸却显得更加狰狞。
邱秋默默的将目光转回来,打起精神,接着道:“商之道,有说起于管士商学,有说起于圣域主开市,不知诸位学子对于此有何见解?”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整齐响亮的“说得好!”噼里啪啦的拍掌声。
邱秋默了默,心了思量着,这群人果然是来砸场子的吧,这是把她当说书先生了吗?她说了什么?就是好了?
她思量着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得罪了兵门的人,派了这么一群人来捣乱。
有学子听到邱秋的提问,站起来行了个礼,扬声道:“学生以为,这两种说法皆是对的,圣域主开市,是交易之始,有了交易便才有经商的说法,说它是商之道的起源亦是不为过。而管士著商学,将经商之法归纳总结,传承后人,此后,才有商之道的说法,说是起始亦不算错。”
邱秋笑着赞道:“这位学子说得很好,很有见地,我的想法与你亦有相同之处。”
学子脸红了红,道:“不过是些粗鄙之见,哪能与先生相比。”他刚一坐下,便感到如芒在背,转过头去,便见十几双虎目恶狠狠的瞪着他,那位赫赫有名的谭师兄,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看着变成粉末状的白瓷茶盏,学子脖颈一凉,将身子缩成一团,好可怕!
学堂下发生的事,邱秋当然不知晓,她继续道:“不知其他学子是否还有不同的见解?”
有学子刚想站起来,便响起一声十分响亮的咳嗽,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学子起到一半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如此几次,竟没有人再敢起来回答。邱秋美目轻扫了一圈,拢着眉道:“诸位学子都没有其它的说法了?”
明轩刚想起身,便被杜奇峰一把拽住,他推了推,没推开,又不想在先生面前失礼,便又坐了回去。
这时,左后方的一个兵门学子大声道:“师嫂……不,先生,我们谭师兄有话要说。”
邱秋抬眸望过去,正想着他说得谭师兄是谁,便见领头的刀疤男子轻咳一声,站起来道:“若论商,自然是自古便有之,上古时期,便有以物易物,这亦是商也,但若论商之道,便是管士著商学之后,才有道的说法。”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带着几分轻蔑的口吻道:“不过,商之道犹如无根浮萍,若没有强大的势力做后盾,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邱秋本还讶异这人五大三粗的,还挺有见解,听他后面这么一说,确定了,这人果然是来砸场子的,在商门先生面前诋毁商道,不是来砸场子的能这样做吗?
谭云止话音一落,十几个洪亮的声音整齐道:“谭师兄说得好!谭师兄说得妙!谭师兄说得呱呱叫!”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拍掌声。
邱秋嘴角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这群家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碍着自己的人设,她又不好发火,只得把情绪压下去,继续讲学。
这堂讲学在时不时的拍掌声和叫好声中结束了,邱秋心焦力竭,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想着回去定要让杜奇峰去打听打听,到底谁在整她。
邱秋起身正要离开,便见这群兵门的学子,呼啦啦的跑过来将她围住。还将学堂里的其它学子全部赶了出去。
独自一人身在包围圈里,邱秋十分紧张,心里思量着,若是这群人行凶她该如何面对,她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打是绝对打不过的,又看着周边的几堵人墙,跑……也是跑不掉的。只能尽量拖延时辰,希望明轩和杜奇峰能够去找人来。
商门之内,这几人也是兵门学子,该不能乱来吧?
邱秋胡思乱想了一通,却见那领头的刀疤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心里跳了跳,忍不住后退几步,勉强笑道:“不知这位学子寻我何事?”
只见刀疤男子,举起手,邱秋差点尖叫出来,这家伙不会这么没品位,真打女子。
谭云止举起手,朝身后招了招,便有一个兵门学子捧着一大束花递给他。他将花接过,递到邱秋的面前,露出一个更加狰狞的笑容:“文宗的规矩,先生第一日上课,要以鲜花为敬,这花便送给先生,聊表我等学子的心意。”
邱秋眨眨眼,这是个什么见鬼的发展,弄这么大的阵仗竟然是为了送束花?心中无力吐槽,她将花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勉强笑了笑:“多谢你了。”
谭云止见她接了花,很是满意,笑道:“先生不必客气,以后先生的讲学,我定来捧场。”
邱秋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回话,想着刚刚结束的那一堂惨不忍睹的讲学,挣扎道:“其实也不用如此麻烦……”
谭云止微微一笑道:“都说了不必客气,自花朝节上听过先生的仙音以后,我便被先生的琴音折服,将先生视为知己,先生的讲学,自然不能不来。”
邱秋方明白过来,这人原来是她粉丝啊,只是这粉丝未免太吓人了些。
她拒绝不过,这人下的决心实在坚定,见花已送到,又与花神说上了话,谭云止分外满足的离开了。
第34章 树林 回了太恒峰,已是申时时节已进入……
回了太恒峰, 已是申时
时节已进入初夏,烈日炎炎,凉风拂来带着几分舒爽。
邱秋刚进了院子,小青便抱着一束花来回话说:“先生, 简师叔遣人送来的, 恭贺先生第一次讲学。”
看着小青怀中娇艳欲滴的鲜花, 邱秋这才发现简玉衍已经有好几日没来找她了。虽不知是什么缘由, 但邱秋这几日忙着讲学的事情, 亦没有留意。
将鲜花放到窗前的大口圆肚白瓷瓶里插上, 邱秋写了一封回信, 让小青给简玉衍送去。小青走后,她瞧着谭云止送的花束发愁, 这束鲜花着实太大,院子里的瓷瓶都无法装下, 若是扔掉,又是学生的一片敬慕之心, 总归不太好。
邱秋围着鲜花踱步思量片刻, 瞧着院里有一节二尺宽的粗树根,思绪微转, 若是将树根中间刨空, 便成了个木制的花瓶, 丑是丑了点, 起码能够将花束放入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