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到上京,两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会面了。只能像这般,暗中相会。宁宁早已习惯了,厉琰突然出现。
好在这人守礼得很,绝对不会夜半三更出现,也不会走进她的闺房之内。
宁宁见他来了,连忙招呼道:“不如先跟我一起吃饭,我让喜儿再拿些肉菜过来。”
厉琰就算回到了上京,也仍是在军中。每日活动量都很大,不吃些肉食,怕是不会饱的。
厉琰却抬手说道:“不必去叫喜儿了,零九那边已然过去拿饭菜了。”
说罢,他便就着宁宁的水盆,也净了手。这才与宁宁一同坐到桌边来。
宁宁盛了一碗番薯粥给他,又笑道:“你送的聘礼,未免太夸张了些,也不怕太上皇怀疑。”
厉琰眉毛也没抬,喝了一口番薯粥,只觉得满口香甜,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这才又开口说道:“如今他可没心思想这些,六王把他气得晕了过去,如今已经有了中风之照。
皇兄很是担心他,便想在他床前守着当孝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替他守了几晚。结果,昨夜他一直跟我唠叨,我如今年岁也大了,也该成家了。等娶了媳妇,千万要压着性子,别对媳妇动粗,不然太难看了。说不定还会像六王那般丢人现眼。”
厉琰是模仿太上皇那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的,宁宁听了差点笑出来。
偏偏,厉琰的眉毛皱得死紧,显然一点都不高兴。如今得到了父亲的重视,竟让他觉得心烦。
宁宁见状,便把几碟爽口的小菜,推到了他面前,又说道:“这酱瓜可是上京的老字号,还是武管事特意给我送来的食谱,我便尝试着做了一些。”
厉琰便骂道:“他倒是乖觉,不敢在我面前说什么,便来讨好你。自打你上次带着他们巡了一趟铺子,那两个老家伙在私底下可把你夸上了天。如今皇上下旨,最高兴的便是他们了。”
他说起文武两位老管事的语气,都比说起太上皇要好些。
厉琰自幼受到太上皇的冷淡,几乎快要活不下去了,因而感情淡泊。
也亏得太子从小耐心教导他,这才没有完全走偏。只是现如今,要让他生出几分父子亲情来,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如今太上皇想对他好,厉琰也没有半分感触。反而十分反感他的那些做派。
宁宁显然也了解厉琰的心情,便忍不住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却不想,被厉琰反握住了她的手,又与她五指交缠,嘴里说道:“宁宁,总算能把你娶进门了,掏空九王府又算什么。这些日子,见面都要如此艰难,实在熬人。前两日,我去催钦天监催了他们,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可惜最迟也得等到太上皇的寿辰之后了。”
宁宁见他如此急切,便忍不住笑道:“总归还要按照皇上的布局走,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厉琰听了这话,便垂着眼睛,叹道:“皇兄到底还是心软了,并不打算对他下狠手。但愿,他也识相些才好。这天下,这朝廷,早已不再围着他转了。”
说这话时,厉琰试图藏起眼中的一片暗芒。
宁宁又忍不住劝道:“也不要太过着急,如是想我了,便过来吃晚饭夜宵就是,我让人提前备下。平日里,送过去的菜,你有好好吃吗?”
厉琰却说道:“离了你,那些饭菜都变得没滋没味了。”竟然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宁宁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道:“你是越发会说甜言蜜语了,我也巴不得马上嫁你呢。”
厉琰也不再说话,只是把宁宁抱进怀里,就如同抱着一条小棉被似的。拼命地感受着宁宁身上那股暖意。
昨夜,他再次体会到太上皇的虚伪,被恶心得都快吐了。心情也恶略到了极点,却只得强忍着。
白日里,满心都是火气,始终挥之不去。
好在,一见宁宁,心头那股火气到底去了。在宁宁面前,他的心似乎也会变得很软柔。
若是,日日都能与宁宁相见。或许,他也不会那般暴躁易怒了。
这时,零九又拿端来了一些肉菜,以及一张新烤的肉饼。
宁宁便拉着厉琰,吃完了一顿安生的晚饭。
饭后,宁宁才问道:“六王之事,可是我们这边下手重了?”
厉琰抬眼看向她,正色说道:“厉瑫之死,与你无关,是魏婉柔忍不下去了,亲自对厉瑫下了狠手。如今六王府虽然受到了太上皇的责骂,厉瑫也无法入土。可魏婉柔却得意得很,仗着她儿子是世子,竟把六王府上上下下都给把持住了。
往日那些欺负过她的那些侧妃妾氏,如今都没少被她打压。六王府算是彻底变天了。”
宁宁想到那日宴席上,魏婉柔看着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顿时便有些不自在。
她倒也不想隐瞒厉琰,又说道:
“如今魏婉柔得势了,恐怕一腾出手来,便会对付我。也不知,她是不是猜出来了,兄长成婚那日,她看着我的眼神实在古怪,倒像是死敌一般。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厉琰却道:“不必担心,厉瑫那些妾氏也不是善茬。且有魏婉柔忙得呢。况且,咱们也不怕她出招,她越是出招,露出的把柄越多。”
原本,他一早和兄长定下谋略,只是每每都因魏婉柔的诡计加快进程。又因为有她插了一手,太上皇从来不曾怀疑过。
反而让事情变得越发顺利起来。
第88章 原女主
事实上, 刘玉芝也被魏婉柔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实在没想到,魏婉柔竟然恨六王到如此地步。一日都不愿意再等。事先准备好的□□都放弃了。反而改成亲自向六王下杀手,直接把他给捂死了。
小婵把此事告诉她的时候, 满脸都是恐惧之色, 嘴里还说道:“魏婉柔如今已经彻底疯了,根本不在乎人命。也不会顾念旧情, 奴婢恐怕不能再来传送消息了。一旦被她抓住,恐怕小命难保。”
刘玉芝点头说道, “也是, 你须得好好保护自己, 我这边也会照应你。”
说着, 便打发心腹丫鬟,把小婵送了出去。
刘玉芝摸着自己的小腹, 忍不住暗想,若再拖过一个月,大夫方能验出来, 如今少不得要尽全力拖上一拖了。
只是以魏婉柔的毒辣做派,恐怕是容不下她们这些人了。更何况, 她如今杀性一起, 只会越发肆无忌惮。
为今之计, 只得先找机会出府避上一避, 才是上上策。
刘玉芝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便唱了一出大戏。
在六王棺木被抬走前, 死死抱着棺木, 痛哭一场。
眼看着她好像就要追随六王去了。
就连下旨太监都心有不忍,只道是六王那般荒唐胡闹,偏偏却有这么一位痴心侧妃, 倒是真心真意爱慕着他。
当初,刘侧妃本就是被六王骗来的。如今这女子却仍是执迷不悔,心无旁骛,只念王爷一人。
这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刘玉芝几乎晕倒过去,又跪下哀求太监,她要去太庙陪伴六王最后一程,终日念经,为六王求个来生圆满,子孙满堂。
太监感动于刘玉芝的痴情,同时,也是被大笔银钱所打动,于是当真把此事报告给新皇。
新皇向来宽厚仁慈,听闻刘侧妃的事情,也心有所感,便说道,“她倒是个痴情的。既然她愿意,便让她一起随着六王去太庙吧。只是路上多安排一些侍卫人手,太医也带上,务必保证刘侧妃的安全。”
太监自然领命准备下去。
只是不经意间一抬头,却发现皇上正在抚摸着那枚黄玉镇纸,满脸若有所思。
皇上一向宽容大度,所有人都说他是当世明君。唯一的错处就是太过孝顺了,不肯对太上皇的旧势力赶尽杀绝。
可实际上,当皇上垂下嘴角时,那张脸上却再无半点和气,反而如同尚未出鞘的宝剑一般,冷静内敛,却又冰冷无比。
正好这时,又有太监来报,“皇上,九王进宫了。”
皇上的脸色顿时舒展开来,眼角眉梢满是喜气,又对那太监说道:“他来做什么?不是叫他好好准备聘礼送到陈家去。该不会又在胡闹吧?快快把他带进来,看我不骂他。”
嘴里说着苛责话语,眼睛里却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笑意。与看待别人时,当真就是两副模样。
那传旨太监到底不敢再看下去,连忙下去传旨了。
他心中却忍不住开始敬畏起新皇来。
所有九五之尊,注定会是孤家寡人,怎么可能软弱温和。或许,新皇理智远远大于情感。
他身上仅存的情感,怕也是全都给了九王殿下。
也难怪有人说,九王是被新皇当儿子养大的。
如今皇上无子,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都不是一个小小太监所能看透的。
传旨太监连忙出宫,又去六王府上传达了圣上口谕。
那一边,刘玉芝草草收拾了东西,带着贴身的人,乘着一辆马车,跟着六王的灵车一起走了。
事后,魏婉柔坐在主座之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垂着狭长的眼睛,耻笑道:
“她倒是傻人有傻福,既然走了,暂且饶她一马。等她回来,再同她算账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