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最近染梅这么勤快地天天这么下功夫地给她煮这么些茶喝、又每日刚一到饭点就催着她用饭,又变着法儿的给她弄些好吃的东西。
听到沈大夫亲口确认茶里有毒,楚荧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好受——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人日日想着害你,你也只不过是在秦府中不得少爷秦穆尧的待见,连自己贴身用的下人都懂得看碟下菜,想要你的命。
先前还以为染梅许是贪图些小便宜,背着自己偷偷拿些钱财,这么看来……她倒是小瞧染梅了。
“搜。”楚荧缓缓阖上眼。
楚府两个护卫身手麻利,得了楚荧的命令,不过半晌便将染梅的屋子不留痕迹地翻查过一遍。
“房里没有毒物?”素雪听了,声音讶异地提高了几分,楚荧也未料到这个答案。
两个护卫里还有个熟面孔,正是前些日子在静山寺来向楚荧禀报的郑九,犹豫了一番,开口问:“姑娘最近可打碎过瓷杯?”
“属下在姑娘院子门口发现个东西,让属下有些在意。”说着,将一枚不大不小的乳白色瓷片放在楚荧面前的桌上,“依属下看,这瓷片应是杯子碎了后落下的,只是看这瓷的釉面……着实不像是个下人该用的的物件儿。”
楚荧看着,不是昨日染梅故意在房里打翻食盒时候碎的那副碗碟,且染梅这次差点在她面前露了马脚,定会万般小心把房间清扫一遍,不会独独落下这一枚瓷片。
这枚瓷片只有可能是有人不小心在院子外摔落的。
素雪盯着这枚瓷片,却觉得眼熟,站在一旁冥思苦想,忽地跑出了屋子,不过片刻,从小厨房用托盘捧着套洗好的乳白色的茶具进来,急忙道:“姑娘,这是不是我们从静山寺那日回来时候,姑娘房里摆的那套茶具?染梅给姑娘倒茶的时候好像也用的这套。”
素雪从小厨房里带出来的茶无毒,可偏偏楚荧用过的茶有毒,若染梅不是在煮茶时候下的毒……
楚荧抬头问素雪:“你和染梅平日都在这院子里做什么活?”
“杂活儿有下人做,我同染梅分工,我主要伺候姑娘梳妆,给姑娘守夜大多时候也是我。平时染梅负责一日三餐去厨房取饭,她和采买嬷嬷关系好,院子里若有什么要添的东西也是她去打点。”
楚荧神情严肃起来,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就如同一块块碎片,慢慢在她的脑中开始拼合。又转头看向沈大夫,“沈大夫可有法子看看这枚瓷片上可带着毒?”
这毒怕是直接下在杯子上的。
沈大夫立刻意会,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拿出几只粗白碗,又从自己随身带的水囊里倒了少许清水,将瓷片泡在碗里,用手指沾了些水尝了尝味,嘴角苦笑着冲楚荧点了点头,一边伸手去取方才放在一边的水囊。
还没拧紧水囊的封口,沈大夫倏地感到一阵无端的困意涌来,手中不稳,握的水囊便掉在了地上。
啪——
水囊落地,一时间水花四溅,溅了楚荧和沈大夫二人一身。
楚荧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8章 坐下(三更掉落) 你既然一心向我,紧……
只是蘸着抿一些,剂量不足以让沈大夫身上也有这么大的反应。
怕染梅在茶里做手脚,就让素雪亲手泡了茶,却没想到染梅倒还是个聪明的。若毒是直接下在杯子上的,那方才喝的那杯茶里怕是也有毒了。
沈大夫这时也是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脑袋,看向方才喝过的那杯茶:"我说为何方才总觉得这毒有些熟悉,刚才喝茶的时候便是感觉有些怪异却没发觉,惭愧啊……"
说着颇有几分愧色地向楚荧拱了拱手。
楚荧轻轻叹了口气:"不怪沈大夫,也是我自己大意了。"
素雪抿着唇不说话,手有些颤抖地又把今天用的茶具给楚荧呈上去,今天是她也是如往常一般用房里备好的茶具泡的茶,却是怎么都未想到这毒竟然是下在杯子上的,心中自责。
"也不是你的错。"楚荧看着一边快要哭出来的素雪,又出声安抚,素雪是跟着她出来的姑娘,也是楚荧从楚府就一直看着的,素雪一心向她,她又怎会怪素雪。
素雪红着眼眶看她。
她完全可以在自己重活过来时候就提出和离、离开秦府,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秦府里蹉跎的三年时光,不甘心自己受的那些病痛,不甘心自己祖母为了自己操碎了心,自己却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甘心淮恩郡主进了秦府后其他人对她和自己身边人的为难。
人有时候争一口气,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向着她的人。如今她不仅要护自己平安,更要让身边的人周全,她必要好好地从秦家出来。
验过今日楚荧房里的茶具,楚荧终于确信了这毒是如何下的,又将院子里小厨房里所有的餐具都查了一次,之前用过的早是被清洗过了,皆是无毒。
事到如今,楚荧把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顺过,便也是全都明白了。
在她从静山寺回了秦府之后,染梅便开始在她的饭菜和用的茶具上下毒。平日染梅负责去秦府的厨房里给楚荧取饭,又几乎负责了楚荧院子里物品的进出,她想沾手这些可真是太简单不过了。
她怕留下线索,从来不在楚荧的院子中下毒,故而无论是她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煮的茶、还是她平日休息的房间里,皆是找不到毒物的痕迹。
染梅同秦府的采买嬷嬷关系好,自然向那边要几套新的茶具也不会有人生疑,却不知道这位嬷嬷是不是在给楚荧下毒这件事里也参与其中。
素雪给楚荧守夜时候辛苦,趁素雪去小憩的时候,她给楚荧的房间里换一套茶具,那便是再方便不过,又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楚荧门口发现的那枚瓷片出卖了她。楚荧约莫着是染梅带着染着毒的茶具回院子时,不小心打碎的,收拾过后却还是落下了一枚。
既然不是在楚荧自己的院中,那染梅动手给她饭菜和茶具下毒的地方,必然是在她每日在厨房和院子往返之间的路上。
但楚荧又想不明白,染梅进她院子时候也才刚进秦府,她自认为也不曾苛待过下人,就算她在秦府不得秦穆尧青眼,却也不至于给她下毒、要她的性命。
得了沈大夫给楚荧开的药方,楚荧和沈大夫寒暄几句,拜托他不要跟楚府里的家人说自己中毒一事,又求他对祖母的身子多用心些,让素雪包了银子塞给沈大夫,送沈大夫出府。
眼下,染梅为何要害她这件事,是最次要的,而重中之重,便是要将染梅给楚荧下毒抓个人赃俱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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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梅排了好几个时辰的队,提着买好的蛋黄酥回来时候都已是过了正午,却见着楚荧的院子里今天安静得很。
先是进了楚荧的厢房,楚荧的榻前放着还没喝完的茶,背对着她躺着,染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装作给楚荧掖被角,悄悄看了一眼,发现楚荧呼吸匀长,睡得安静。又去瞧过素雪那边,素雪也歇着,昨晚也是素雪守夜,现在约莫是小憩了。
院子里只剩她一个醒着的人。
这般想着,她便退出了楚荧的房门,溜出了楚荧的院子。却浑然不知,在自己出了楚荧的院子之后,已经有两个身手极好的护卫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染梅便又捧着套新茶具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推开楚荧的房门进去,看见楚荧还背对着她睡着,便蹑手蹑脚地收了旧的茶具,准备要换上自己新拿回来的那套。
“染梅回来了。”
染梅把动作放得很轻,只是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手上正动着,背后却传来了楚荧唤她的声音,染梅手中正握着只杯子,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身子便猛地僵在了原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染梅在做什么。”见染梅呆在了原地,一声不吭,楚荧便又坐起来问她。
染梅这才回过神来,将茶杯放下,背着楚荧,手有些颤抖地抹了抹自己的额角,吸了口气,这才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过身,脸上带着僵硬地笑容:“我给少夫人把荣福阁的蛋黄酥带回来了……”
楚荧见她避开自己的问题,淡淡地开口:“染梅,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我看少夫人的茶杯上落了些尘土,便想着给少夫人换……换一套干净的。”
楚荧坐在床边并不看她,轻笑了一声,纤纤玉指勾着自己如墨般的黑发,兴致颇好地挑玩着自己的发丝:“哦?那你方才为何不答。你一心向我,又没做什么于我不利的事,紧张什么。”
“我是怕自己惊了少夫人休息。”染梅强作镇静,挤出笑容,“若是少夫人没有旁的吩咐,染梅就不打扰少夫人休息了。”
说着,便退了几步,匆匆开始收桌上放着的旧茶杯。东西整理好,染梅又冲着楚荧福了福身子,才刚抬了脚,这一步还没踏出去,楚荧突然抬了眸,一双清澈如水一般的眸子看向染梅,伸手指了指染梅身旁的凳子:“染梅急什么,坐。”
“少夫人,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染梅露出有些作难的神情,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只想赶快离开楚荧的房间,她待得越久,只怕楚荧越会发现她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