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二人,一个纨绔不化一个和离,名头听起来不荒唐得正合适?”江斜眯着眼,“还能给对方挡着些烂桃花——只要一日不成亲,都有人会惦记着我们两家的亲事的。”
楚荧只是冷静看着江斜,细细想过,却觉得他说的并无错处。
——承阳候府和楚家这两门的婚事,分量太重,就算江斜如今在京城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但是谁不想攀上这么一门权贵。而自己虽是和离之身,但是到底楚浩手中有兵权、楚鸣又在刑部担职……
东宫几次动她的底线,又欲使这些下作的手段逼她,楚荧绝无可能对皇后太子有半分期待。而三皇子平日极少露面,她不甚了解,心中不免没底。
于她来说,江斜算是她除了家人外最了解的男子,承阳候府富贵滔天,又能与萧端抗衡,也着实是最好的出路。
世人皆说江斜纨绔好赌,但是今天,楚荧却突然也很想赌一把。
——既然重活一次,她要赌,赌自己此生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一定要让她为自己的人生选一条路,那她今日的这场算计,能否让她和楚家,安稳一生?
“你可是认真的?”楚荧盯着江斜,默了很久,开口问。
“自然。如今我有意同你结亲,必然是要先问过你的意思,不会强人所难。”江斜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看她,“只要你应了话,我立刻着手准备,迎你入门。”
楚荧喝了一口酒囊中的酒,挪开视线:“条件呢?需要我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花钱或者出去玩——只要我们还绑在一条船上、江楚两家互相扶持,剩下的,便都由你开心。”江斜笑着回他。
“竟还有这等好事。”听了江斜开的这些条件,楚荧也是轻笑,半晌,又有些局促地接上话,“不过最后的决定权不在我,是我父母。”
“自然,只要你点了头,剩下的便交给我。”江斜知道,楚荧这是答应了,旋即弯了眉眼,
“世间哪有男子需要让女子来担心这些说媒求亲的事——若是我连伯父伯母这关都过不了,又如何敢娶京城第一美人进门。”
楚荧和江斜一共做过两次交易。
第一次是静山寺上,她用江心生母母家的事,换了江斜保自己周全。
第二次便是在这里,她替江斜包扎过伤口,江斜保她不落入东宫人手中。
楚荧掩着唇角,颇有几分商人的精明:“如今这就是我们的第三笔交易了,江斜。”
江斜莞尔,伸手将手中自己的酒囊举起:“合作愉快,阿荧。”
楚荧嗔他一眼,抬手将自己的酒囊同江斜的轻轻碰了碰,又低下头去喝酒。
或许是因为忽然三言两语之间,两人的身份和命运从此便要有了交集,楚荧脸上泛起一抹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荧叫他不再用“小侯爷”,而是叫他的名字,“江斜”。
若说从秦府和离是她的求生,如今选择投奔江斜,便是她的一场豪赌。
这回她以自己二嫁的婚事为砝码,下的注,是江家和二皇子萧宸。
楚荧也不知道自己的赌注下的可对,也不知道家人是否会担心或者不同意,但是她却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天生也像个赌徒。
越是这般大赌,她越是心潮澎湃。
宫宴上太子萧端和林谣春风一度的事又怎么可能按得住,当时人多眼杂,隔日便是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东宫那头也是焦头烂额。皇后算计楚荧不成,却又不能让太子担上平白毁人姑娘清白的名号,只得随便派个下人来同楚府商量,寻个差不多的日子把林谣抬进东宫做个妾室了事。
好巧不巧,就在这日林谣江南的母家回的信也是到了,林谣的母家说兆亲王府是门再好不过的婚事,让林谣安安分分待在京城楚府中出嫁,也算得上一件风光满门的婚事。
只不过这封信如今看起来似乎也是没了用处,林谣如今和萧端滚到了一张床上,兆亲王府怎么可能还上赶着过来认这门亲事。
林谣去东宫的日子就草草定在了十日之后。林谣虽是身家不高,说到底也是良家女子,东宫那头还是派小厮送了礼单和进门的物什来。
礼金不过是笔还算看得过去的银子,一共两千两。于林谣家看,或许已经是不敢想的大数字,但却不过是同当时赏花会时,楚荧替江斜押了一注赚回来的银子差不多。
楚老夫人如今也是气得无心管林谣的事,东宫送来的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叫人送进了林谣的屋子里。
三日之后,已是日上三竿,楚荧正享受秋乏时节美好睡眠的时候,是被楚鸣和素雪二人一同从床上连拖带拽地起来梳洗的。
楚荧起床气还没散去,抱着手中的枕头红着眼睛看着素雪,嘟嘟囔囔地问:“你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楚荧今天绝不会从被窝里走出去一步!”
楚鸣拍了拍楚荧的房门,从外边喊:“别睡了,江家来人了。”
“没听说过!我没欠过别人钱,不去不去。”楚荧困意正浓,顺势就要再盖上被子接着睡去。
素雪看着在床上红着面颊双眼微湿窝成一团的楚荧,自家小姐不过才十七的年纪,正是年少嗜睡的年纪,不由地笑了起来,有些心疼,却还是狠着心去夺楚荧手中的被角:“姑娘,别睡了,媒人来了。”
“媒人?”楚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承阳候府来的,来说你和江斜那个小子的婚事。”楚鸣又拍了拍门,站在门外喊,“快起床!你自己的婚事自己操心点!”
承阳候府,江斜,婚事。
听到这三个词,楚荧感觉自己现在有点过于清醒了,连滚带爬地起了身,梳洗打扮过,换了身衣服,跟素雪往前厅走。
楚荧悄悄在门外往里面看了一眼,楚老夫人和楚浩苏氏早是全都到了,楚鸣站在一边。
来的媒人竟然是那位京城中最为德高望重、只有高门贵户说亲才能请得动刑部尚书杨夫人,说来刑部尚书也算是楚鸣顶头上司的亲眷,同楚鸣也是有几分熟悉。
这位夫人说成的亲事,算起来都可以站满一个院子,能请杨夫人过来,便足能看出承阳候府极为看重这门亲事,不可谓不是下足了诚意、用足了心思。
承阳候府的嫡长子、那位京城里浑惯了的江斜竟然要求亲,这可着实不是一件小事。
——求的还是那位京城第一美人儿。
楚荧虽是有些来迟,但打扮得极为妥帖,给屋子里的人一一熨帖地见过礼,温声道过不是,这才稳稳地入了座。
杨夫人看见楚荧,虽是嫁过一次人,但依旧是明艳动人,不由地暗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果真是不假,且楚荧看着,举手投足之间礼数周全,温和懂礼,心中更是赞叹有加。
楚老夫人捧着一杯茶正襟危坐,却是一直不语。见楚荧来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毕竟,要娶自己家荧儿的那位,名声可并不怎么好。
第44章 愿意 荧儿,你可喜欢他?
借着媒人去净房的功夫, 楚家人也是悄悄地互相看了一眼。
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门亲……能应吗?"苏氏小声地问。
“这……”
“于理,对方到底是侯府, 论财论势都远高于楚家。”楚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道, “但是于理, 江斜这小子……看着到底不像是个好归宿, 我们荧儿怕是会受委屈。”
楚老夫人知江斜纨绔的恶名头在外, 话说得还是有几分委婉。
楚浩是个粗人,女眷说亲,他原先一直站在一边儿没说话, 这时才缓缓地开了口,安慰楚荧道:
“荧儿,父亲知道你心思细, 为家里考虑得多。但是你是我闺女儿, 家里如今的局势用不着你担心,也用不着为了楚家去选一门你不想要的亲事, 就算承阳候府位高权重——你若是不想嫁,那我就做主给你推了。”
楚鸣先是看着面前气氛有些沉重的长辈们, 又看了一眼旁边,梳妆打扮得妥妥帖帖、举止端庄丝毫不错的楚荧,心里有了数。
笑了一声,说:“祖母、父亲母亲, 大家也先别在这儿替荧儿煽情了, 不如听听荧儿自己怎么说、到底愿不愿意嫁吧——楚荧,你自己说吧。”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楚荧的身上,楚荧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哥哥怎么就把问题又抛回她的头上了, 一时间有些窘迫。
最后,在一家四口颇带着几分逼问的目光下,楚荧只得低着头,最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道:
“那、那就应了吧。”
楚家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楚荧的父亲,楚浩,自己的宝贝女儿才脱离秦家苦海还没有三个月,竟然开口主动要应这门婚事、想要重新踏入婚姻的墓子里,吓得脱口而出:
“荧儿,是不是这登徒子威胁你了?若是你是被迫的,你就眨眨眼,那媒人现在看不见你,她没法儿胁迫你,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是的,父亲,我和杨夫人也是第一次见面。”楚荧错开视线,话音有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