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荧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斜有点懵。
南清园的合欢花才开,绿色的指头上压着粉红色的花穗,园子里经过一番布置,四处都挂着象征着结缘的红线,男男女女穿着鲜艳的衣裳,倒也是赏心悦目。
林谣今日穿了一身烟粉色的织锦罗裙,叫楚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挽了个娇俏的少女发髻,戴了副昨日新买的头面,又插上了那日在乞巧时候得的珍珠金丝喜鹊簪子,看着便如同京中娇养出来的小姐一样。
林谣生得不错,又跟在当年京城第一美人儿的身边,这才进了院子不过一会儿,就得了不少年轻男子的注意,再加上姑娘们也对今年新得了“织女”名头的姑娘有所耳闻,林谣头上恰好戴着那支乞巧时候得的那根喜鹊簪子,大家便也对楚荧身边姑娘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今年的赏花会是兵部尚书家少夫人办的,而兵部尚书和太子母家王家关系甚好,在皇上面前也颇有几分面子,故而今日名门贵族乃至皇家的皇子的人都是来了不少。
赏花会还未开始,便是一些年轻人的游乐助兴活动。而楚荧这头最近的,便是投壶了。
江斜作为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自然是被一众青年推去一起玩了。
江斜这人生得过于好看了些,家中又是富贵,在京城里的女子间也是有着不小的人气——若是能今日压了江斜一头,说不定便能被姑娘们高看一眼也说不准呢。
这投壶是五人一组进行比试,到了江斜这儿,组里的人倒是有了些看头——除去江斜,一位是今年才被举荐入朝为官、便一路连升了三品官位的周茂,一位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兵部侍郎的孙睿,还有一位,是京城里也算有些名头的风流公子哥,王家的庶子,王诚。
因着这组玩投壶的人都太过显眼了些,周围已是渐渐聚起了不少人,甚至有些年纪小姑娘们的都已经开始押注了,这时候却发现,这组竟还少了个人。
“倒是好生热闹。”一旁传来了太子萧端的声音。
众人赶忙行过礼。
萧端只是笑着走到楚荧和林谣的身边,开口说:“楚小姐,林姑娘,又见面了。”
楚荧还未开口回礼,一旁的江斜便笑着插了话进来:“这赏花会不是给人用来相看的么,怎的太子殿下府中已有了太子妃,还来参与这些年轻人的活动。”
萧端没答,面上神色不变,只是话语中有些冰冷:“这是投壶?不若我也来参与一番。”
“自然是欢迎之至。”江斜笑眯眯地接上话。
凑齐了五个人,这投壶的比试也就要开始了,规则也简单,每人投十只箭矢,中的最多的便是赢家。
已经有玩心大的人拿着一捧银叶子挨个儿过来问了,“一两银子一片银叶子,楚小姐和这位姑娘怎么押?”
楚荧悄悄看过旁人押的注,大约也能猜得到一些情况了——
那位周茂原先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自然是甚少玩这些的,不过是被人起哄着推了过来,身后押注的碗里自然没什么人放银叶子。
兵部侍郎孙睿,年轻有为,长得又端正,也是京城里一众少女倾心的对象,身后放了十数片银叶子。
王家的庶子,王诚,琴棋书画读书武艺,无一精通,唯一还能拿出来说道的,大概就是靠着家中势力钱财,惹了一身风流债,身后押注的碗里放了几片银叶子。
太子,生得也算俊逸,文武皆通,在年轻人里也颇是玩得开,投壶玩得不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加上其身份不俗,虽说家中已有正妃……但到底还有个侧妃的位子空着,身后的碗里放着的银叶子都快要溢出碗沿了。
再看看江斜,碗中竟然只有零星不到十片银叶子。
——楚荧倒也能想明白,毕竟若是光看脸,确实是个赏心悦目的,但到底却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江斜除了纨绔子弟,剩下的名头大约便是不近女色了。
林谣狠狠心咬咬牙,才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买了片儿银叶子,纠结了许久,最后看见太子往这边儿看,忆起前些日子是太子出手帮了自己,放进了太子的碗里。
楚荧看着这边江斜有些不大好看的碗,叹了口气,谁让这是未来的金主呢,不管结局如何,自然是要给自己的老板把场子撑起来的。
“我买十片。”楚荧付过钱,接过十片银叶子,一股脑地全部扔进了江斜的碗里,压着嗓子冲着不远处的江斜道,“老板,可别让我输太惨。”
方才还悠闲地玩着手中折扇的江斜,这才缓缓地合上折扇,弯着眼睛对楚荧说:“输赢随缘,既然你押我,那必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楚荧懒得理他,也没指望能把钱收回本,权当投资老板一个面子。
第31章 捧哏 这就是传说中的学人精吗
箭矢才投了两□□头的周茂先笑着主动了输。
他本就是寒窗苦读出身, 也是被人起哄才拉来玩这些,对于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丝毫不通,扔出去的三支箭矢歪歪扭扭地落在或远或近的地方, 就算比下去,也着实没有什么意义。
前两投, 壶都在五尺之外, 除了周茂, 其余人皆是全中。王家庶子王诚的脸上已是露出遮不住的嘚瑟之意, 回头看向身后给自己押了注的姑娘们。
壶摆在七尺时候,王诚就有些笑不出来了,连着两支, 一支未中,也只得有些不快地败下阵来。
而那孙睿,也是在七尺时候有一支未中, 倒是颇为轻快地向身边的萧端和江斜拱手一笑, 退了下来。
而此刻,八支箭矢只剩下了四只, 而这壶,也被摆到了十尺开外的地方。
萧端掸了掸自己身上暗紫色暗卫的绫罗长衣, 展颜一笑,看向江斜:“江世子手上功夫不错。”
这一笑,引得四周不少年轻姑娘们春心萌动,赶忙拿衣袖掩住通红的面颊。
“江某不过是在玩乐之事上才能有些发挥之处。”江斜倒也没推辞, 又谦逊道, “哪比得上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无不精通。”
“既然就剩下我们二人, 不如我们赌些大的。”太子说。
听到“赌”字,江斜这才来了些兴致:“正有此意,不知殿下想赌些什么?”
萧端却把视线看向楚荧,说:“不若楚家姑娘来定,如何?”
江斜把折扇抵在颌上:“可。”
当大家把目光都看向楚荧的时候,楚荧人还有些茫然,怎么好端端地太子就点了她的名字——她不过只想在一边看看她自己到底会赔多少银子。
看着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又全都集中在了楚荧身上,林谣在一边面色变了又变,咬了咬牙,站在楚荧旁边,赶忙柔柔地开口接上话:“太子殿下和江公子都等着姐姐的话呢,不知荧表姐想赌些什么。”
楚荧:“……你们想赌什么?”
“随你开便是了。”江斜眯着眼笑,扇面掩住唇角,“我都赌得起。”
方才还看着萧端有些犯花痴的年轻小姑娘们,在听了江斜这一句话之后,有些脸红心跳地又看向江斜。
“那就赌银子。”楚荧点点头,既然胜负都不是她出钱,那就都听老板的,“一千两银子,太子殿下可有意见?”
“自然没有。”萧端点头,从身边的箭篓里取出一支箭矢,看向一旁的江斜,谁想到江斜直接把剩下的四支全都拿在了手中。
“既然赌这么大的,不玩点花儿的怎么配得上。”江斜看着一侧微微皱眉的萧端。
“哦?江世子倒是当真不怕输。”萧端的视线从楚荧身上收回来。
“既然都是赌徒,那还怕什么输。”
江斜笑得爽朗。
说完,手腕一动,四支箭矢同时从手中脱出,飞向远处的壶中。
四支长箭破空飞出,翎羽划穿空气,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清脆的瓷器作响,四支箭矢,竟是同时落稳稳落进了壶筒之中。
萧端的面色不大好看。而坐在下边林谣的眼中却是亮了起来。
四周的年轻女子全都羞红了脸,看着那边施施然站着的江斜,目光里无不有惊艳之色——人虽然混了点儿,但是脸和这投壶时候四箭齐发的动作,还是足够赏心悦目的。
见四支箭矢毫无意外地全部投入壶中,江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折扇把玩:“像江某这样的赌徒,可不会随随便便地赌毫无把握的局。”
“老赌棍了。”楚荧也是在下边跟着摇了摇头,低声暗自感慨一句。
萧端轻笑了一声,将手中攥着的那支箭矢扔回了一旁的箭篓里。
“倒也不用比了。”萧端脸上笑着,声音却有些阴沉,“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那银子……”江斜笑着问。
太子走到江斜身边,又压着嗓子低声道,“江世子这又是何必呢,非要在孤面前逞这个威风么。”
“怎敢。”江斜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低声回道,“不过是刚好太子殿下要一起参加投壶罢了。江某若是这时候还为了让殿下获胜而藏东西,那于殿下而言不也是一种侮辱么。”
太子没答,又恢复寻常的声音:“银子晚些着人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