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李四暴喝一声,将打火石向粮车里一抛,“只要把这队车烧了,我们就能去找头儿领赏,今后便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兄弟们,跟我一起烧了这车队!”
不少线人混在队伍之中,也是纷纷扔出了火星迸溅的打火石。
然而……
几秒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将滚烫的火石丢到了粮车上盖着粮食的粗布上,却是连个火花儿都没见着。
“什么情况?”
李四也是楞在了原地,他们早先便得了命令,若是看到山上的信号,便手动来烧杀抢掠了这粮队,让这个粮队没法儿过了李城外的这座山。
有人趁人不备,想要掀开前面的粮车,一看究竟。
待有人用手中的棍棒挑开了盖在中间的马车之上的粗布时候,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粮食和物资,竟是早就准备好的几车碎石!
一时间,线人面面相觑、没了话语,惟留眼神惊恐。
见了车中运着的碎石,就算是再痴傻的人也能反应过来了——怕是有人早就猜出今日这一出,提前就将车里的东西全都偷天换日过、只等着他们这些有异心的人自投罗网了!
所有动了手的线人早已暴露,却依旧是没看到这粮队乱了半分。
“俺、俺好害怕呦。”身旁的队长看着李四带着线人们的动作,面无表情地说。
“中、中计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线人们这才凄怆地大喊,看向四周不为所动只配合着他们表演的队伍众人们,颤抖着拿起手中的凶器,“快、快跑啊!”
“跑?都留在这里吧。”
跟在江斜身边的那侍卫这时也终于发了话,而队伍之中,也有不少江斜和萧宸带来的人,早已经摩拳擦掌起来。
方才还操着一口方言、一副老好人面孔的队长,此时还哪有半点方才的憨厚神色,一张质朴的面孔上尽是冷漠,不知从何处也是掏出一柄便携的匕首来。
当然,江斜早就策划好了,这次出发,按着名册,早已将有异的人同自己人编在了一起,而只是接了这次送粮任务的无辜百姓,则被不动声色地编到了队伍最后。
这样一来,便也能确保无辜的人不受了牵连进来。
而那几车偷偷换成了碎石的粮车,也是早就同县令商量好,在过城的夜里,借着补给行中粮草的借口,悄悄着人换过了,又留了些许功夫不错的护卫守着,以防计划泄露,又或是有人趁这机会为难城中人。
虽算不上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但是却也足够在这么极短的时间之内,应付过这些也同样未准备太充足的线人们。
而如今,世子夫人楚荧正留在李城里,代替江斜,来负责安顿好剩下的物资。
待这边完事都处理得当,便能着人接留在李城的人回来了。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现在,一个线人都不能放跑——
这支队伍中皆是早有准备的人,在那些线人露出马脚的时候,便早已暗中摩拳擦掌,又有人已护在没什么武力的百姓身边,以防隐藏在队伍中的线人狗急跳墙,拿无辜的人开刀。
原本平静的官道上忽就飞起了打斗的声音,身形纠缠之间,棍棒声、叫喊声,一时之间,队伍也是凌乱起来。
江斜此时与这头还同山匪头目交手,经过数十回合,江斜一手剑术虽精妙,但到底手中不过是把便携的兵器,算不得好,而那头子虽被江斜损耗不少,但凭借着一身巨力,打得倒也各有胜负,有来有回。
就在这时,不知山崖之上,哪个山匪在被追杀的穷途末路之间,狂奔向山崖边,将一块巨石,自山崖推落而下。
在暗卫将那人追上制服时候,那块山石却已经被他自崖上推了下去。
隆隆——
石块字山上滚落的声音不小,与山岩撞击之间,发出令人胆寒的闷响。
“有骨气!”那匪徒头子歪头看了一眼鱼死网破的手下,又转回头来看江斜,大笑道,“小兔崽子,没想到吧!你们的队伍里也混着我们将军的人,你难道真以为我们只有这一手吗。”
自己带来的那些手写早已被江斜的人追杀的溃不成军,全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却没想到竟有漏网之鱼,将设好的埋伏推下了山。
那山匪头子见了,还染着血迹的嘴角也是浮起了一丝嘲弄地笑意——一块滚石,也足够打乱下边的阵型了。
江斜视线落到失手的暗卫那头,神色骤然一冷,微微皱眉。受到江斜略带寒意的目光,就连跟惯了江斜的暗卫们,都不由地通体一抖,一齐单膝跪地。
“属下领罪。”
“下去善后。”江斜冷冷睨了一眼,又转回视线,抖了抖握剑手腕,抬眼看向面前表情嚣张的头目,眸光潋滟含笑,“难不成……你以为我们也只有这一手么?”
隆隆——
“山上有什么声音!”
山间巨响,带着石块撞击在山岩、树杈上的闷响,很快便引起了不少粮队中人的注意。
有人抬头,竟看见有一块巨石,自山崖之上,俯冲而下。
第94章 受死 谁生谁死,岂能由你来说
江斜众人竟能一路追查至山顶本就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就连头目都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 且手下的护卫受过精良的训练,手段犀利,不过片刻, 便将手脚上只会略懂些皮毛功夫的小喽喽打得七零八落。
除去那头目,剩下人看见自己已是穷途末路、就连向来威风头子, 都在战局中陷入了几乎被动僵持。
先前准备良久的埋伏就要化为徒劳, 终于有人眼看着毫无希望, 最后拼死了, 想要将先前埋伏下的落石推落。
江斜手下的护卫反应迅速,很快就将想要鱼死网的人追上制服,却还是有人趁乱推下去一块。
山石自山间滚落, 发出闷响,令人胆战心惊。
护卫疏忽,江斜自然难辞其咎。
江斜看见情况, 无暇分身, 却也在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惊寒。
——若是早前楚荧未做过那个噩梦,没有无数次在他耳边叮嘱山上的那些未知的埋伏, 如今怕是更加难以应付。
“小白脸!休要分神!”
此时也顾不得江斜多考虑旁的事,那山匪身上已是满身伤痕, 但虎背熊腰的身子立在前面依旧是像座小山一般,一口鲜血喷在手中握着的长刀上,鲜血顺着灰蓝色的刀身缓缓向下淌,滴在地上, 景象颇有些诡异。
而江斜的情况同样算不得有多好, 他今日带身上带着的是短剑,兵器上便有劣势,那山匪好不容易逢了对手, 更是嗜血了起来,此刻的江斜身上同样也是有了大大小小数道伤口,额角薄汗,素色的衣衫上也是渗透出暗色的湿渍,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山匪将口中的血沫带着唾液狠狠吐在地上,眼神凶厉,脚步重重踏在地面想江斜逼近,长刀在手中拖着,刀刃在地面上与土石发出干涩刺耳的响,又留下一路断断续续的血痕。
“来受死吧。”
山匪头目虽是做惯了奸淫掳掠的事情,倒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习武人,就算自己的手下都已经被打得躺平了一地,面对着面前这个竟能将自己打得节节败退,竟也是愈战愈勇,越发地恋战了起来。
江斜看着面前人的神色,同样也是微微冷笑了起来。树影斑驳,有点点光透过树间缝隙落在青年清俊的面孔上,竟有着说不出的疏朗之意。
分明好看的指节随意地揩过唇角沾着的鲜血:
“谁生谁死,岂能由你来说。”
在刚才得了江斜的命令之后,一半的护卫料理山上才被制服的匪徒和剩余的埋伏,还有一半赶下山去,以防方才坠下山去的落石对粮队造成什么损耗。
“小心!”
那滚石虽巨大,但却在滚下来的途中,不断与山石和斜逸横生的草木向碰撞,速度也被缓下来许多。
尽管如此,巨大石块从山上滚落的速度却依然不容小觑,向着粮队横冲直撞过来。
在队伍领头的侍卫高喝一声:“散开!”
原本还与混在粮队中线人奸细缠斗的暗卫们得了命令,也是迅速向两侧让开。
而那名为李四的奸细,则是这次混在粮队之中十几个线人里的老大,除了武艺最为出色,心中也是颇有一番算计。
就在众人同暗卫们打斗拉扯之间,李四眼珠在细小的眼眶里一一转,持着匕首,突然冲向身旁的粮车。
“你做什么!”
话音才落,李四竟是一刀插入了拖着粮车的马匹身上,刀光闪过瞬间,有血溅到李四的脸上。
嘶——
是马凄厉的惊叫。
这一匕首刺进马的后臀,鲜血淋漓,而这拖着粮车的马忽然间便是发了狂一般,前肢猛地蹬起,扬翻了站在附近的不少人,地上的黄尘飞沙也跟着扬起。马因着身上的痛觉使马儿已不知该如何安定下来,只能拖拽着身后的粮车,骤然向前狂奔而去。
受了惊的马儿没了方向,痛觉使它不管不顾地到处横冲直撞,根本无人敢靠近劝阻。
隆隆——
与此同时,那巨石也没有停下滚落,已是自山腰滚到了山麓,向山脚下的粮队众人卷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