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跳出来,“当当当当!看!仙女!”
月淮风漫不经心抬眼一瞧, 险些从榻上跌下去。
这是什么衣裳,布料光滑紧致贴身,竖领和前胸严丝合缝, 偏偏腰部两侧像被人用剪刀剪去了两大块,墨色布料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肢衬得盈盈不堪一握。蓬叠的裙摆样式也稀奇得很,后摆曳地, 前摆堪堪遮住一半光裸的长腿。
这这这, 简直是伤风败俗,月淮风一口老血梗在喉间,左臂的粉线又开始发烫。
同时心里产生疑惑, 为什么这衣裳与他平日所见大不一样。更奇怪的是,他莫名就想把藏在墟鼎里的红绳金链往她脖子上套。
他隐隐觉得不对,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乔荞却很是满意,“倒是显身材,刚好可以把本仙女的纤腰和细腿露出来。”把贫瘠的地方遮住,扬长避短,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月淮佯装镇定,抬眼漫不经心扫来,“怕是不妥。”
乔荞蹦跳到妆镜台前顾影自怜,月淮风飞快瞟她一眼,借翻书掩饰,两指凌空画了个符:“净月台阵法启动时,漫天冰雪,冰冻三尺,你只穿这么点,恐怕会冻死。”
乔荞不在乎:“到时候我再套两件呗,这有什么。”
小妞不听话,幸好他有两手准备。
乔荞话音刚落,忽然闻到了什么味道,她抽动着鼻子转过身去,顿时睁大眼睛跳将起来,“月月月月……烧起来了!快!”
月淮风缓慢将视线从书本平移到她脸上,困惑:“什么烧起来了?”
乔荞指着那口大箱子,“我的衣裳烧起来了!”
月淮风转头望去,吓一大跳,赶紧将茶杯里的水泼进去。
不说杯水车薪,这火本来就是他放的,并非凡火,如何扑得灭,不消片刻,连同整个木箱都被烧成了灰烬。
不等乔荞可惜,月淮风指着她:“后面后面!衣裳也烧起来了!”
乔荞扭头一看,可不是嘛,拖在地上的后摆已经快烧到她屁股啦!
两个人手忙脚乱把火扑灭,漂亮衣服彻底穿不成了,乔荞揪着破破烂烂的裙摆哭丧个脸。
月淮风揉揉她的脑袋:“罢了,就穿平日那套弟子服吧,倒也精神利落。”
乔荞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会突然着火?是不是你搞的鬼!”
月淮风煞有其事蹲在地上研究那堆灰烬,摸着下巴:“这是昆吾门前前掌门留下的东西,设有禁制,适才你试穿衣裳触发了禁制,所以才会起火。”
乔荞换了衣裳坐在一边,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对对对,你碰那衣裳就没事,我碰了就烧起来,那禁制长了眼,专跟我过不去。”
月淮风赞许道:“不错,女子衣裳,女子触发禁制,合情合理。”
服,大写的服。
乔荞哼了一声,不跟他争辩。
好,好得很呐,有本事别让她找着场子报复回来。
且看吧,且等着吧,有他吃瘪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衣服确实有些不正经,件件布料都少得可怜。乔荞联想到之前弥月洞的事,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衣服烧了倒也没觉得多可惜,不穿就不穿罢,她本来也没打算穿出去。
只是月淮风专门喜欢跟她对着干,戏耍她,她早晚得找机会整他一回。她当然不会傻到相信那些禁制的鬼话。
翌日,辰时初,月淮风硬把乔荞拉起来御剑前往净月台。
这小妞往常不睡到晌午是不起的,明明晚上睡得也挺早,不知哪来这么多瞌睡,这会儿在他怀里还能打着哈欠睡着。
趁她睡着,又免不了偷亲,偏头悄悄在她脸颊啄了一小口,月淮风扯了扯披风将她裹紧,免得受风了又着凉。
上界三大门派之间除了净月台有修士飞升,平日不多往来,消息闭塞。
昆吾门内斗,新婿上位,墟阳剑门断然也没有给天鉴宗通风报信的道理。
月淮风带着乔荞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天鉴宗虽然感到惊讶,仔细一想,其实也不难猜。
两个月前,来净月台迎接飞升修士的还是昆吾门第一任飞升的掌门赵恒宫,一个月前,又换成了江知行和江孟春。这父女俩从来不和,解决了赵恒宫后狗咬狗,被外人趁虚而入也不足为奇。
月淮风甫一落地,风衍便急急忙忙迎上来,“槐儿,你怎会独自前来!你岳父呢?”
这个蠢货,几日前他来墟阳时不是就已经议定,找了人假扮江知行来净月台吗?他怎么会自己来?还把那个傻妞也带来了?
明明那时候看起来是个挺机灵的小子,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如今他这样大咧咧出现在天鉴宗的面前,不是直接告诉别人昆吾和墟阳已经联手了吗!
风衍不问还好,一问,月淮风故作慌乱,悄悄把他拉到一边:“叔父,那个人死啦!我本来是安排他不许乱走的,结果大婚那天他自己跑出来,不小心被易师兄被砍死了。孩儿起初到处找不到人,还是在乱葬坑里发现的尸首……”
能飞升的修士是何等耳力?他没有用秘术传音,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吐字清晰,几乎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天鉴宗的掌门尹不周端坐在法阵广场上方的高台,将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天鉴宗主修剑道,辅修五行,在下界时就是根基深厚的大仙门,作为下界杀妻证道飞升第一人,尹不周更是心狠手辣、老奸巨猾。
早在‘风槐’飞升上界时,他就已经看出昆吾和墟阳的端倪,放任不管只是想看看那无用的风家小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在这样一个地方,第一做得太久也乏味,如果有人能站出来挑战,多少能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
风槐有本事联合叔父一起收服昆吾,也非泛泛之辈,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那样的话,当然不会是犯蠢。
听说风槐幼年痴迷于剑,一心想拜入墟阳,却被叔父屡屡贬低拒绝,说他杂念太多资质太差,不配入墟阳学剑。后来风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昆吾门。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风衍,谁让他只是早年风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呢。只可惜这个私生子后来有了大造化,成了墟阳的执法殿长老。风家那时候再想巴结他,已经为时已晚。
都是家族里的旧怨,风衍作为私生子被瞧不起,辉煌后故意为难家里的小辈,结果冤冤相报,风水轮流转,飞升后又被家里的小辈算计报复。
尹不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免觉得好笑。
对上月淮风那种懵懂无害的脸,风衍简直是气得青筋都要爆开,传音把他大骂一通:“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你记恨老夫,也犯不着把小命也交代在这里吧?你不会以为你报复了我就能全身而退,指望尹不周饶你一命吧?”
月淮风不耐烦掏掏耳朵,语气轻松:“叔父,如今昆吾对天鉴宗还有威胁吗?全门派上上下下都只是老实的种田人了,我顺势依附,尊他一声掌门,天鉴家大业大,也不会为难我们那几十号人吧?倒是叔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风衍气得直翻白眼,他身后的大弟子易林川更是目光如刀似要将月淮风寸寸活刮。但在天鉴宗面前,他还不能、不敢轻举妄动。
月淮风施施然转身,沿着白玉台阶缓步向上,朝上座的尹不周拜了个大礼,“昆吾门风槐见过尹掌门。”
尹不周鸡皮鹤发,八百岁高龄依旧神采奕奕,眼神如炬。
面前这个风家小子修为一眼望到底,都是丹药堆出来的。人有些心眼,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他不是很喜欢,不过今天做的这事倒是极对他的胃口。
尹不周最喜欢看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样恩将仇报的戏码,尤其是亲友反目成仇互相撕咬,他向来以此为乐。
月淮风今天来这里的目的除了接人,当然还有投靠尹不周。
想活着就得拿出诚意,他提出,可以不发展势力,只接纳少部分修为低位的飞升修士,壮大外门,一心种地劳作,愿意把整个昆吾都当作天鉴宗的外门来经营,为他们提供后勤补给。
他姿态轻贱到尘埃,诸多天鉴宗弟子纷纷掩唇讥笑。
尹不周龙心大悦,右手微微一抬,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他起身,“好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非常好。”
‘风槐’当场叛变,卖了风衍,投靠尹不周,三方势力重新洗牌,墟阳的掌门姚润年脸色十分难看。
但墟阳到底是第二大宗门,剑修们修为高深,以一当十,当场翻脸大家都讨不了好处,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月淮风退至下方,回到了乔荞身边。之后两派如何争斗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种田人。
所有飞升而来的修士,最终会耗死在这场无休止的内斗中。
第34章 瞧你猴急得
净月台建在一处山谷的地势低洼平坦处, 此处原本是一面大湖,三大门派来到之后,选了这处藏风纳灵的宝地, 共同填湖修建了净月台。
净月台呈圆形, 全部由白玉石修砌,有三面楼梯,百级玉阶往上,平台正中竖一根圆柱,柱上雕双龙。乍一看,跟羌活寨里的那个祭祀广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