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许丢下报纸跑过来,拉起温辞,然后仔仔细细把灰拍干净,“这唐玉敏最近吃枪药了吗,火气大的吓人。我们小温辞又没招她惹她,撞了人都不知道道个歉。”
温老头嘀嘀咕咕,发泄不满。
谁说不是,陈桂香讪讪的搓着手,毕竟在温老看来,她们几个小姐妹是一体的,再不情愿也只能替她解释,“温老,玉敏是因为衣服的事心情烦躁,没看清温辞,你别怪她。”
温如许不耐烦的挥挥手,摇着头说道,“你们是你们,她是她,我分的清。还有我刚刚看的清清楚楚,你不用替她解释,我心里敞亮着呢。”
“温辞,你喜欢这裙子吗?”宋渝扶着邵清的手,笑眯眯的提问,“老温,这温辞到底多大了?”
“额”,现在轮到温如许尴尬了,他讪讪的摸着鼻梁,呐呐的说不出话来,“那个,那个……温辞他应该十来岁、吧?”
“温老头你应该去看看脑科,你这记忆力衰退的太厉害了吧。今天记不清温辞的年龄,明天就可能忘记你自己的名字,哎,可怜啊。”
宋渝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似乎对温老头的情况感到痛惜。
“胡说八道!”温如许急的跳了起来,挠着脑壳原地转圈,“宋渝,你太损了,损到家了,你知道吗你?还有,哪个说我不知道温辞的年龄,我记得牢着呢。”
宋渝低眉站了一会,突然抓起温辞的手,拉着她走到茶几边。牛牛坐在那里,屁股上像长了刺,抓耳挠腮不得安宁。
“来,温辞,这是纸,这是笔,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宋渝把文具一件件摆在温辞面前,并做了示范,最后还把笔塞进他手里。
温辞捏着笔,眼睛亮闪闪的,稀奇的看着那些线条,最后仰着头怯怯的看向宋渝。
“对,温辞你可以随便玩。”宋渝弯下腰,握着温辞的手,带着他画了几个线条,“温辞啊,以后你和牛牛一起做作业,好不好?”
“温老头,你去准备一些颜料,我们可以让温辞学画画。”
宋渝今天也是突发奇想,被衣服的配色激发的灵感。温辞这个样子,掌握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才是正理。画画就不错,安静、高冷、收入也高,正适合温辞的情况。
“哎呀,好好好,我这就去办。”,温如许激动的捶胸顿足,画画好啊,他怎么就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渝的意图,如果温辞在艺术上有所成绩,那他和老钟就不用担心了。
真好。
“家里就有,我这就去拿过来。”钟薏抹着眼眶,感激的看了宋渝一眼,只有真心实意替温辞打算,才会想到这个主意。
握着笔,温辞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整个人出奇的平静。
温如许坐在一边,时不时耐心的给他纠正姿势。几次下来,就惹得温辞不高兴,他嘟着嘴往茶几上一趴,拒绝温如许的靠近。
“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嘿嘿嘿。”温如许尬笑着站了起来,嘁,不给看就不看,不让说就闭嘴,看报纸去。
温老头傲娇的坐回沙发,“唰”的翻开报纸,躲在后面泪流满面。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画面,他的小温辞会生气会撒娇会甜甜的笑,可这一天他的儿子却看不到了。
真让人痛断肝肠啊。
最让人气愤的,是他亲爷爷不让看,宋渝一个外人却可以,而且还可以指指点点,真是岂有此理!
把报纸翻的“哗哗”作响,温如许不停的偷瞄温辞,怎么就不知道看看爷爷呢,这个不孝孙!
“咳,老温,去新华书店买一些颜料,再买几本绘画方面的书籍,噢还有宣纸,赶紧。”钟薏把线头咬断,看老伴闲的没事干,与其让他胡思乱想不如出门干的事去。
“噢”,温如许委屈的合上报纸,一步三回头。
可惜,沉寂在画画当中的温辞一无所觉,他握紧手中的笔,奋力在纸上涂抹着,发泄心中情感,那些无法对人言的情感。
画到最后,温辞面色狰狞,仿佛在经历什么痛苦,他疯狂的纸上涂抹,线条、色块、阴影……似乎要把压在心头的一切搬运到纸上,这样,他就可以得到解脱。
“好了,温辞,不要怕,你是安全的。”宋渝来不及铺垫,直直跪下,把犹如困兽的温辞揽进怀里,轻轻擦去他满脸的泪痕。
“呜呜呜”,温辞像迷途的羔羊找到家,紧紧抱住宋渝的鼻子,哭的撕心裂肺。
“温辞,温辞,这是怎么了?”钟薏甩到手中的针线,跌跌撞撞跑到茶几边,虚环着温辞,也跟着留下眼泪。
“总算是哭出来,十年,温辞十年没有哭过,他丢掉七情六欲,把心锁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
哭着哭着钟薏就笑出来了,能哭就好。
“温辞画的,这是什么呀?”邵清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说道。
第62章 不大的纸上,黑色是主基调……
不大的纸上, 黑色是主基调,右下方一个孩子双手抱膝,惨白的脸上流着殷红的血泪, 眼神空洞麻木, 直击人心。
没有高超的绘画技巧,却能引起看画者的强烈共鸣,绝望、痛苦、恐惧、无助……种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让人浑身颤抖感同身受。
邵清脸色发白,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她仿佛和画中的孩子一起, 躲在角落经历了那个惨无人道的场景,眼泪簌落落就滑出眼眶。
没有当场发疯,已经是邵清过于坚强。
“温辞,你真是独一无二的天使, 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加顽强更加美好。”邵清擦掉眼泪,窝进沙发抱紧自己。
陈桂香捂着眼睛瞄了眼,就别过头去, 不忍再看。她不懂什么绘画什么艺术,她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那个孩子鲜血淋漓, 在无边的黑夜里瑀瑀独行。
啧啧啧,太可怜了。
钟薏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不敢也不忍再看。她想要拿起画, 可手抖的实在厉害,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一张轻飘飘的纸,在她心手里重逾千钧。
这张画,分明是温辞内心的真实写照。当年他们在台上□□, 小小的温辞是不是就这样躲在角落里看着,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辱受罪?
他儿子从楼上一跃而下,是不是溅了小温辞一脸鲜血?
搂着温辞,钟薏失声痛哭,十年未哭的又何止一个温辞?她多少次躲在被窝里辗转痛苦,可就是掉不出一滴眼泪,直到此刻,她才能痛痛快快哭出来。
有些伤痛,太过刻骨铭心。
宋渝拍着抱成一团的钟薏和温辞,也湿了眼眶。眼睛看向茶几上的画,她被强烈到破纸而出的情感感染,侧过头不忍心再看。
每一笔都在述说着温辞的抗争,她的世界遍布荆棘,独自一人该有多么绝望无助!可这孩子依然向往阳光,真了不起。
宋渝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也许,新一代绘画大师即将诞生。温辞不需要技巧,他的画足够灵性足够感染力,这就够了。
“钟老,温辞是女孩吧?”宋渝端起茶杯,语气笃定。
钟薏神情恍惚,半晌才撑着膝盖站起来,闭上眼睛坐进沙发,“宋渝你眼光真毒,是的,温辞是女孩,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捏着鼻梁,钟薏陷入回忆,“我们全家被打成□□的那一年,温辞才三岁。小时候的温辞啊真的是玉雪可爱,还特别的调皮捣蛋。可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那些畜牲生生逼死我的儿子,为了保住温辞,我们就把他当作男孩养。”
“那些个畜牲,如果温辞是女孩,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后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精神受了刺激,温辞才躲过一劫。对不起,我和老温不是存心隐瞒你们。”
钟薏捂着脸,哭的双肩不停的颤抖。
“怎么会?”宋渝坐到钟薏身边,搂着她安慰,“你们这是为了保护温辞,我们怎么会怪你们?你们那么艰难才把孩子保下来,该多不容易啊。别哭,一切都过去了,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陈桂香感慨的点头,大家都不容易。
想是想起什么,钟薏猛的抬起头来,言语诚恳的哀求大家,“我有一个请求,温辞的事,请大家还是不要声张。我怕,我是真的怕了,万一有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一点,里伤害温辞。”
“放心。”大家异口同声的答应。
“你们怎么哭哭啼啼的,发生什么事了?”唐玉敏做好心里建设,笑着推门而入,被客厅里沉郁的气氛吓了一大跳。
邵清边擦眼泪边说,“没事,被温辞的画感动了。等以后温辞成了画家,老温他们就不用担心温辞的生计啦,哈哈哈。画家啊,想想都厉害。”
乐天派邵清,用自己的笑声驱散了悲伤,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唐玉敏硬扯出笑容,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个这么天真,画家是地里的大白菜啊?这温辞傻兮兮的,当画家,当笑话还差不多,反正她是不看好。
“宋渝,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原谅我好不好?”把温辞的事抛之脑后,唐玉敏专心解决烂摊子。
陈桂香抚掌笑了,她最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现在玉敏肯道歉,那就万事大吉啰。至于是不是真心,那就看玉敏以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