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但陪贺小梅说两句话疏解心情还是做的到的。
贺小梅让人给她盛了一碗阿胶红枣汤,喝了补气血,对身子好。
等她把汤喝干净后,贺小梅才说,“容儿,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你在京城那一段时间的事呢。”
在京城里遇上的事,玉容卿回来后没说给别人听,即便是爹娘跟二哥哥问起来,她也是掐头去尾,着重说一说自己做生意的部分,其余涉及到朝政变动、王公贵族的大事,哪敢跟人提起。
原本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李家人最后也没接纳她,皇帝与李沅之间的兄弟情谊淡泊如水,这次寻亲,终是没有结果。
玉容卿本想着糊弄过去,却听贺小梅将怀中的孩子抱给丫鬟,禀退了在场的下人,同她小声说。
“我都知道了,前天我哥哥回来过中秋,跟他闲聊的时候,我才知道你被封了诰命夫人还有……”贺小梅偷偷凑到她的耳朵,“你的那个赘婿,是王爷啊……?”
虽是亲耳听贺修竹说的事实,贺小梅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非要过来问玉容卿才肯相信。
玉容卿勉强点了点头。
贺小梅一脸惊讶,“怪不得他没有跟你回来呢,那你不跟着他在京城过好日子,怎么又回来了呢?”
“怎么跟你说呢……”玉容卿思考了一会儿,正经道:“他跟别的王爷不太一样,而且……”
两人聊了一下午,玉容卿只简单说了些能说的,也足以让贺小梅开了眼界。
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难得,人生能经过几次大是大非的抉择,以后的路应该不会难走。
八月十五中秋节,家家户户都买月饼做月饼,备好了团圆饭,等着晚上共赏明月。
玉容卿回玉府吃团圆饭,见到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被玉白推搡着拉进府里,陆雪生很不好意思,本想着送了礼物就离开,却被玉白给拉进来了,这下想走也走不掉了。
“人都来了,还不吃了饭再走。小妹快过来帮哥哥一把!陆雪生可真有劲儿,我快拉不动他了。”玉白招呼玉容卿过来帮忙。
玉容卿端着米酒站在屋下的长廊中看他们两个大男人你推我拉不分上下,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才不去帮忙。
在码头住了将近两年,陆雪生已经做到一艘船的船长,每隔几个月跟随船队去运送商品。做了小半年的船长,攒下银子在码头边上买了一间小院,带着自己的父亲过活,日子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干多了力气活,陆雪生的力气也变大了,玉白一个读书人根本拧不过他。
眼看着玉白落了下风,玉容卿将手上的托盘交给小婵,自己上去凑热闹说:“哥哥你真没长进,表哥比你还小一岁呢,你竟然连他都拉不住。”
玉白轻笑着催促她:“再说风凉话,他可就真跑了。”
“表哥跑什么啊,刚刚已经着人去请姑父过来了,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再亲自下厨加两个菜。”玉容卿说着就用衿带绑起袖子来。
一听自己的父亲也要被请过来,陆雪生就不挣扎了,有些害羞似的问玉容卿,“那表妹有什么忙需要我做吗?”
玉容卿想了想,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说:“那表哥帮我剁骨头吧,会吗?”
陆雪生忙跟过去,点点头,“会。”现在家里事事都是他照料,从前不会的事也都学会了。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去厨房的方向,玉白汗颜,果真物是人非,人人都变样了。
还没感慨完,玉白便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小妹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他明明记得玉容卿远庖厨,总不会去了一趟京城,突然就成了大厨吧。
心中忐忑,玉白却没跟去厨房看,今天是个好日子,就让小妹去折腾吧,看她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饭菜上桌的时候,明显有两道菜与众不同,奇形怪状。连陆雪生都不好意思承认是他帮忙做出来的东西。
不忍心看爹娘尝试那奇怪的菜式,玉白第一个拿起了筷子去夹菜,放进口中的一瞬间,表情凝重,差点吐出来。果不其然,小妹做饭的水平非常稳定,从来都没有好吃过。
玉容卿期待地看向玉白,“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长辈们也齐刷刷看向了他,期待他能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玉容卿好不容易在家中下一次厨,理应鼓励一下。
玉白却不思考那弯弯绕绕,直言:“小妹啊,我求你这辈子都别碰锅了,这味道真是太奇怪了。”口感像煮烂了的蔬菜,肉还有点夹生,盐放的太多,莫名带着一股酸味,怎么尝都不好吃。
当着爹娘的面被说做菜难吃,玉容卿气得差点把筷子拧断,不甘心地自己夹了一筷子尝尝……食物一进口,她便泄了气。
怪不得之前每次她下厨做饭,李沅都会吃的那么干净,原来是怕她自己尝了,知道自己的手艺是什么水平。
好难吃。
玉容卿呆滞着张口,不动声色的吐了出来,赶忙叫人把自己做的菜给撤下去了。
玉白拍拍她的肩膀,“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好在妹夫他厨艺尚佳,你后半辈子不愁吃不到美食。”
说的也对。
“哼,那是当然。”玉容卿白了他一眼,心想李沅做饭好吃那也是只给她吃,二哥哥想要尝味道,连门儿都没有。
没了怪异的美食,饭桌上谈论起了家长里短。窗外明月皎皎,手上月饼甜甜。
秋日苍穹之下,又有谁在仰望同一轮明月。
——
回家半年多时间,少有人主动去问她李沅的去向,即便有人来问,玉容卿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或是随口搪塞过去。
外头有人传“玉家赘婿被休了”,有人说着“玉家赘婿回到本家后背信弃义,与玉家一刀两断”的闲言碎语。也有人说“玉家赘婿只是回家奉养双亲,等他们寿终正寝后,再来与三小姐续前缘”。
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是管控不住的,玉容卿也懒得去解释。
李沅总有一天会回来。
等到他回来,所有的流言都会烟消云散。她还要大摇大摆的拉着李沅跟她一起上街转上两圈,让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的很。
等待仿佛永无止境一般,树干上最后一枚黄叶也飘落,秋天在寒冷的北风中落幕。
她仍旧每个月收到李沅的来信,每次都说想她,却不见他说何时回来。
十月底,干燥的北风吹得人头疼脑热,李沅的来信如期而至,玉容卿焦急的回到书房去展开信封,心却凉了半截。
这封信不是李沅写的,是萧成。
信上提及萧成与李沅分头包抄钕金残部,不慎被一位钕金公主逃脱,埋藏在两人的会合路线上伏击了李沅。李沅身中数箭,失血过多,命悬一线。
萧成本不打算将这个坏消息告诉远在徐州的玉容卿,只是李沅一早吩咐过,寄给玉容卿的信不能断,他才忍着悲痛写下了这封信。
看完信,玉容卿低声哭了起来。
他总是多灾多难,仿佛这世间的幸福美好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离开了玉容卿,便找不到归处。
玉容卿从未察觉自己在他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只是很想他,想到闭上眼睛都仿佛能听到他的声音。
当爱成为习惯,每天早上醒来摸到床边空荡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忙碌,原本习以为常的生活因为与他相处的岁月而变得只剩孤独。
她已经不记得李沅的相貌了。人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先模糊的就是他的面容,与他相伴的时光变得朦胧,只能在夜夜的睡梦中找到零星的片段。当连他的声音都忘却,她就真的把他忘记了。
玉容卿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久,即便入了睡梦也梦不见他的样貌。
手腕上的红绳牵挂着相隔千万里的爱人,玉容卿睡醒的时候,外头天色阴沉,积了厚厚一层乌云,像是要下雪了。
莫竹在门外请示:“小姐!我今天想跟常柏哥去一趟码头。”
“去吧。”玉容卿揉着哭红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
书房里是没对完的账本,玉容卿却不想再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她喊了小婵过来,梳妆打扮后,去江边茶楼吃杯热茶。
坐在马车上恍恍惚惚,脑袋里都是:李沅怎么样了,他的伤重不重?有没有好好养病,是不是又逞强说不疼。
深吸一口气,裹紧了粉白色的披风。
走到半路天上便飘落了雪花,马车在街面上不慌不忙的行走,吹着雪花的寒风钻进马车中,不知觉间,玉容卿的指尖被冻的冰凉。
马车停在热闹的茶楼外,玉容卿走下马车,转身却看见大雪中一片白茫茫的江面。
她想去看雪。
李沅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是比这白雪还要纯净的颜色。
“你在这等我吧,我想一个人去江边走走。”玉容卿情绪有些低落,小婵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去江边。
“小姐,下着雪呢,要是没看清路,脚滑摔了怎么办。”
玉容卿微笑着回她,“这一整个码头都是玉家的工人,总不会眼看着我摔了没人扶的。”说完,便朝着江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