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
想起当年被糯米支配的恐惧,佟陆陆呜咽出来,一改先前的嚣张气焰,忙不迭拽住他的衣袖,眼泪汪汪:“环纡,咱们有话好好说……”
小福生跟在身后,见此场景,就差投湖以证明自己还清醒了。
只见那平日里阴冷乖戾的帝王俯身,带着一抹邪笑,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不想走?也行,后日我亲自登门下聘,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你这是威逼!嫁了你我就没自由了!”
“偌大皇宫都是你的,进进出出随你意。”
“你有施虐倾向,你是个暴君!”
“我白盏辛对天发誓,不让你佟陆陆掉一根头发。”
“你后宫三千佳丽!我会被谋杀,人身安全没保证!”
“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福生额上冷汗如雨,只见那静娴郡主沉默不语,将头狠狠埋进被子里,先前还闹着要出来,如今却恨不得变成乌龟。
白盏辛将那一团拎至跟前,轻戳她乌黑的脑袋。
待她冒出头,生生与他双眸相对。
哄孩子似的放轻语调,他眷恋地望着她,因过于紧张手心亦在发汗:“……我三顾佟府,还不够诚意?……要给你什么样的聘礼,你才愿意嫁给我?”
此一时,佟陆陆懵了,懵于白盏辛的真诚,懵于他猝不及防的认真,还懵于他倾城绝艳的面庞,更懵于他哀伤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汹涌的东西,看得佟陆陆面颊滚烫。
“……你若不喜我……见我就不爽……何必娶我?”
“我见你不爽?”白盏辛轻笑,复微红面,干涩道,“我想见你,陆陆。每一天,我都极想见你。”
……
一早,春枝惊了。
她来到六小姐的闺房伺候六小姐洗漱,房内却空无一人。
虽然佟陆陆经常夜里翻墙,但从不会瞒着春枝,更不会一人出门,因为小姐虽然猖狂,但也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会被拐走。
但如今,韩澈去了庙里,她也在夏至院,六小姐却不见了?
况且床上连被子都没了,六小姐裹着被子能去哪儿呢?
很显然,六小姐是被盗贼用被子打包带走了。
春枝因大骇而摔了手上的洗脸盆,惨白着脸跑出夏至院:“不好了,六小姐不见了!”
佟府众人,无一例外,反应都非常平淡,但都在听了事情原委后大惊失色。
紧接着,让佟萧更为骇然的事接踵而至。
陛下亲临佟府,带着礼部尚书周大人,还有十倍于先前的聘礼,决意跳过纳吉,直接纳采纳征,旋即下聘。
终于要来了吗,来自圣上的皇威压得佟萧站不住脚,这可怜的灰头老翁差点崴倒在自家府邸门口。
他好不容易被宛英扶着站直了,等她看到那从御驾里出来的,抱着一床被子的佟陆陆,终于还是扛不住命运的折磨,跌倒在地。
就连宛英也被吓得翻了白眼,连翻数次,却都□□着没晕厥过去。
一家人,战战兢兢,临渊履薄,纷纷立于客厅。
佟萧从前十分自豪地觉得自家客厅又大有宽敞,如今圣驾一来,竟然挤挤挨挨,坐不下多少人。
碍于身份,两位姨娘、佟钟儿和佟杉姗、邹曲临均不得出席,春枝则是在看清白盏辛面貌的那一刻吓晕过去,被佟陆陆派人抬回夏至院了。
丫鬟们上早点,一桌一盘。
佟陆陆忙挥挥手:“不了,我饱了。”
佟萧怒瞪她一眼,回头对白盏辛笑道:“陛下圣临,臣有失远迎。”
“丞相不必多礼,”白盏辛如今只要一发话,周边人除了佟陆陆,无不吓得打颤,“从此具是一家人。”
佟萧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他连忙离座,叩拜道:“臣不敢!”
白盏辛抬眸,兴兴问坐在宛英身边的佟陆陆:“朕欲以后礼迎娶静娴郡主,大婚册封。静娴郡主意下如何?”
刷刷刷,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佟陆陆脸上。
她上下摸了一把,确认脸上没沾饭粒,便清清嗓子,正襟危坐:“既,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十分勉强地答应你吧。”
汝既坚持,那吾便应了吧。
这日后,这句话疯传京城,成为后东秦,乃至是整个大陆上下千年历史上的一个传奇。
这世上,除了佟陆陆,再也没有人敢对当今陛下这么说话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当今陛下竟然亲自下聘,只为求娶那佟六小姐。真乃乾坤之大,无奇不有。
宛英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有一日能飞上枝头,坐那皇宫中的凤凰。
这么不着调的女儿,跟了那样一个乖戾君主,她不仅是愁女儿的人生、愁佟府,是愁整个江山啊。
母仪天下这个词,和佟陆陆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待一应人等散了,佟陆陆回到房间,拿出那个被她藏在床底的小盒子。
那张卖身契,在阳光下微微泛黄,竟透出别样的光彩。
卖身契下,是那本“保命宝典”。佟陆陆静静地翻阅,心里面竟甜甜的,暖暖的,有一股不明的心绪扩散开来。
八年。
这个短命的王朝,只维持了八年。
她紧紧攥着那本书,浅棕色的眸子反射出强烈的光。
那一刻,浪荡了十八年的佟陆陆忽然想做一件事。
她不再想坐以待毙顺其自然了,她想篡改这本书的结局。
既然已经无意参与,那就要死磕到底。
她想改变,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第29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韩澈归来后,从春枝口中听闻圣上与佟家结亲的消息,如遭雷殛。
他几步上前闯入佟陆陆的闺房,拽住佟陆陆的手腕,气喘吁吁,本濯濯的面容黧黑无比。
彼时佟陆陆正有一搭没一搭跟春枝闲聊,还没问他去哪儿了,反倒被他质问起来:“姐姐,你是不是被逼迫的?如果是,我带你远走高飞。”
“阿澈,你冷静点。”佟陆陆拍拍他的肩,有些为难地挠挠脸,“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愿同意的。虽然也没那么想嫁,但也不排斥了,毕竟这是顺应发展的……”
少年瞪大眼睛打断她的话,拽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全不顾佟陆陆疼得龇牙咧嘴:“姐姐,你真的想清楚了?”
佟陆陆被他吓到了,她连忙掰开他的手,却完全没有抗衡之力。
她倏然站起来,讶异地开玩笑道:“阿澈,你,你干嘛啊,你想要谋杀我啊?”
韩澈这才反应过来,他悻悻放了手,却埋着头,双拳紧握着:“姐姐,你变了。”
我勒个去,这小孩莫不是误会了?
佟陆陆伸手薅薅他的头:“我不是为了什么金钱地位——”
“那你是为了什么?!”他忽然抬头,像个叛逆期的小子对自家娘亲怒吼,“还能是为了什么?!”
小兔崽子!
佟陆陆气上心头,手中的苹果“啪”地被扔到桌上,欲要反驳,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对啊,她为了什么呢?
等等,谁说一定要为了什么才嫁人呢?
她忽理直气壮起来:“我就不能什么都不图嘛?”
“我不同意!”
靠北!
佟陆陆猛地捏住他的脸:“你小子凭什么不同意!”
啪!
韩澈猛地打开她的手,只忿忿瞪着她,旋即转身而去,还气得抬脚踹歪了院子里的一个石凳。
那样子不像是小孩子发脾气,而是真的怒了。
佟陆陆莫名其妙跟上去,来到院子,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摸不着头脑的她回首瞅着发愣的春枝,春枝紧锁眉头,支支吾吾:“小姐,韩澈,该不会……喜欢小姐吧?”
佟陆陆一愣,捏着下巴思考,一本正经:“不对,春枝,那不叫喜欢……那是‘恋母情结’啊!”
糟心事没完,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坏事自然一波接着一波。
圣上下聘佟陆陆,佟陆陆答应了,此事对于别人是震惊,对韩澈是当头棒喝,但对某人,却等同五马分尸,生不如死。
佟杉姗担心邹曲临的情况,便不顾男女有别,日日去探望他。
但他大悲大恸,不愿见她。
回想起从前种种,邹曲临只恨自己下手太晚。反观如今,当初就算让他强娶,他也情愿。
没错,若是能回去,他用尽手段,也要得到她。
被心头的一抹隐晦黑暗吓到,邹曲临跌跌撞撞来到桌子边,灌下一杯又一杯茶水,仍是心神不宁。
佟陆陆究竟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疯狂回忆过往的种种,才发现其实处处都是机会,他从来以为时间还长。
但如今,他已然没有机会了。
为何固执于佟陆陆一个人?他真的有那么爱她么?
凡此疑问,当脑海里浮起幼时种种,耳边回响起佟陆陆每每唤他一声“曲临”,他都不免浑身颤抖,汗流浃背。
他心神不宁,魔怔了似的坐于桌前,抱着脸无声无息。
咚咚咚。
佟杉姗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
邹曲临冷面,不予回应,但对方却不愿放弃,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