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河:满头问号.jpg。
她什么时候要求吃肉了?
“咳,”春君以拳抵在唇边,压低声音道,“你忘了吗?昨晚半夜还在梦呓想吃肉,所以我今早特意让厨子准备了一份。”
沈银河:“啊这……”
是她辟谷太久,以至于想吃肉想发疯了?她陷入对自己的深深疑惑中,春君见状忙把筷子塞入她手中:“我们继续吃饭,这碗肉留着你等会吃。”
转头又驱赶绯衣:“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还不快下去?!”
绯衣嘴角一撇,委屈地似乎下一秒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泪,但她不敢违逆春君,只能委委屈屈地一福身:“绯衣告退。”
春君一直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似乎在期盼什么,等绯衣的身影终于消失,他回过头,两眼亮闪闪的:“快点!”
沈银河:“……啊?”
“快给我吃口肉!”春君急道,“好不容易弄来一点,你想急死我吗?!”
沈银河:“……”原来你还是喜欢吃肉的啊。
她无奈地给春君弄了一小碟,期间还因夹的肉太小而被他臭骂一顿:“怎么就这么点!扣扣搜搜的是个人吗?”
沈银河:我TM看你才不做人。
那碟浓油酱赤的肉被送到春君面前,后者似乎没看到上面冒着的腾腾热气,直接往嘴里塞,果不其然被烫得连连直跳,却还是满足地长叹一口气:“真好吃……”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如何吐槽的沈银河:“如果你想吃的话,让厨子准备一份不就好了吗?”
然后她看到春君漂亮的眼忽然暗沉下来,冷冷哼了一口气:“你没听到绯衣的话吗?‘春君不喜杀生,平日从不碰荤腥。’”
他这种仿佛把自己摘出去的说法实在很古怪:“但你不就是春君?”
少年一顿,随即才道:“你说的没错。”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慢慢将瓷碟放回桌上,身子朝后倒去:“所以我真是……太讨厌自己了。”
他的眼中沉淀着某种深沉厚重的东西,沈银河看不明白:“为什么?”
“别问太多,”春君坐起身,“好奇心会害死猫哦。”
“把红烧肉拿走吧,”玉指朝肉的方向点了点,表情如同一只厌倦的猫咪,“腻了,不吃了。”
沈银河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过去,刚端起红烧肉的碟子,屋外闯入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春君!”
春君懒洋洋地朝她瞥了一眼:“母亲?你……”
他还未说完,王夫人视线扫到沈银河手中的红烧肉,一瞥春君嘴角的痕迹,登时大怒:“你这个不孝子!”
“啪——!”她竟冲过去,用力打了春君一巴掌。
下手之狠,春君的头都侧了过去,他低垂着头,任由碎发盖住表情,良久,冷冷笑了一声:“呵。”
随之赶来的村长:“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冲过来扶住春君,“你居然敢对春君不敬?!”
王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胸腔上下起伏,面上仍是未退的怒意,闻言眼中扫过一丝后悔:“我……”
“虽然你是春君的生母,但别忘了他可不是普通人类!”村长愤怒道,“——他是神!是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存在!”
王夫人自知理亏,但不肯示弱:“那又怎么样!如果没有我生下他,香椿村能有今日?”
两人竟不顾春君争吵起来,沈银河悄悄走过去,扶起春君:“你没事吧?”
春君的脸高高肿起,但只过了片刻,巴掌的痕迹就开始褪去,他抬起手,摸了下嘴角牵扯出的伤口:“嘶……”
沈银河忙递上手帕:“擦一擦。”
但伸过去的手被春君隔开了,后者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望着不顾颜面几乎快扭打在一起的王夫人和村长,眼中闪着嘲讽的光,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那两人皆是一抖,见春君凤目圆睁,面露怒意,竟不假思索膝盖一软,重重跪下:“春君饶命!”
尤其是王夫人,哪还有方才的劲?匍匐在地上的身体抖似筛糠:“春……春君!请宽恕我的无礼!”
“二位这是什么话?”
从两人的视角,可以看见春君精致的羊皮靴缓步朝他们走来,最后停在鼻尖前几寸:“我明白这都是为了我好,怎么两位怕成这幅模样?”
春君略带凉意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村长,大典不是在两日后么,想必您应该很忙吧,不必在我这里耽搁时间,去准备大典的事宜罢。”
村长简直如获大赦,头重重磕在地上:“多谢春君!老身这就告退!”
难为他一七旬老人,竟还能身姿敏捷从地上爬起,一溜烟地逃出屋子,于是只剩下王夫人一人瑟瑟发抖,她侥幸抬起头,似乎想打亲情牌:“春……春君啊,我是您的生母,就算有时责骂您,那也全是为了您在考虑……”
“生母,”春君慢慢咀嚼这个单词,忽然一笑,“那你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夫人一时没有头绪,胆怯道:“这……”
于是春君眼中的笑意如同触礁的黑船般沉了下去,冷冷一挥袖:“滚,别在我这里碍眼。”
王夫人巴不得能离开,当即用力一磕头:“是!”头上叉簪叮叮当当,掉了好几根下来,但她连看都不看,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望着满地狼藉,春君似是疲惫般叹了口气,懒懒倒下:“真是糟心。”
沈银河走上前:“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你的母亲。”
春君没有吭声,手覆在眼上,须臾,才自嘲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吃肉吗?”
沈银河寻了块地方坐下,静静看他。
“如果碰上凡兽的血,‘春君’的法力就会被削弱,他们担心我的能力倒退,无法满足村庄的需求,”他淡淡道,“你能想象吗?我活了这么大,唯一吃到的一口肉便是你刚才递给我的。”
沈银河无法想象:“一口肉都不吃?那你难道不会营养失调?”
春君不明白从沈银河嘴里蹦出来的奇怪单词,但不妨碍理解她的意思,嘴角勾起一道冰凉弧度:“是啊,所以他们采取了另外一种办法。”
沈银河还等着他说下去,春君却似乎有意结束这场谈话,站起身:“闷了,我要出去散散心。”
沈银河也跟着站起:“我和你一起?”
“不用,”春君摆了摆手,“你留在此处便好。”
沈银河只好道:“那你自己小心点,”感觉自己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刚才早膳也没吃很多,等下不会头晕低血糖吧?”
春君已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她:“……你在关心我?”
他表情惊悚,仿佛沈银河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后者一脸不明所以:“怎么了?”主要是他这状态总是会让沈银河想起前世,那时候孤儿院的孩子多,有时院长他们看管不过来,就会让沈银河这些岁数稍大的孩子一起帮忙带,所以一看到心理年龄大概只有五岁的春君,她就忍不住管人。
春君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话,却愣愣哑言,隔了好久,喉咙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我一定会解脱的。”
他一把握住沈银河的手:“如果……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春君的情绪不太对劲,他的表情很激动,滚烫的热度通过肌肤传向沈银河,后者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一瞬春君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又压下那股冲动,所有的情绪到最后化成唇边一抹浅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用力握着沈银河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虔诚将它贴在额头:“银河,谢谢你。”
手心传来发丝柔软的触感,就像心口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沈银河低下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没事,毕竟我什么都没做。”
“不,”春君却打断她,“已经足够了。”
他抬起头,直直看向沈银河:“我告诉你一件事,一定要好好记住。”
“什么?”
“春君,”少年低下头,轻声道,“要记住——我的名字叫春君。”
***
一整个下午,沈银河闲着没事,跑去苍洱和姜琴的屋里坐了坐。
“所以我成了春君的侍女,就不能再去大典了?”
三人坐在桌边,沈银河诧异问道。
“倒也不是如此,”苍洱解释,“你还是可以去大典,只是身份不再是被邀请来的一清天‘贵客’。”
“但人数不是要求要三人吗?那样就缺了一个名额。”
苍洱道:“所以我听说村长最近正在为这件事跑得焦头烂额,到处寻找能胜任第三个名额的人选。”
沈银河恍然想起先前春君曾道过“我把你要了过来,村长一定恼怒死了”,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这意思。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问,“侍女和客人的身份也不算冲突。”反正她只是个临时工。
“也许有外人不清楚的因素吧,”苍洱摇头,“这种祭典总有许多规定,我们不知道也正常。”
姜琴一直在旁拭剑,默不作声,沈银河几次投视线过去,都只看到一个沉默的后脑勺,姜师姐为人寡言,沈银河想她大约不想被打扰,遂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