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不明所以,但还是道:“是的,父母在我年幼时都已故去,我和院长一起生活。”
部长点头,感叹道:“那还真是不容易啊,”站起身,拍了拍沈九的肩膀,“你一直很出色,加油好好干,我和总经理都看在眼里呢!”
他的激励让沈九备受鼓舞,激动道:“谢谢部长!”
部长笑眯眯道:“去吧,你反映的这件事我会去处理,大概下个礼拜后就能有结果。”
沈九极力抑制住澎湃起伏的情绪,小心退出部长办公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满心期盼地等待着下个礼拜的到来。
终于!终于!
她的价值终于被发现了!
有人肯定了她的意义!有人愿意选择她!
许是沈九的神情过于雀跃,朋友都忍不住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怎么感觉你一直在傻笑?”
沈九推脱道:“没什么啦,你想多了,”但还是按捺不住喜悦,“下个礼拜请你吃栗子蛋糕!”
“哇——”朋友咂舌,“是那家一直要排队的蒙布朗店?你快说!是不是谈了男朋友,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沈九只是笑了笑:“你之后就会知道啦。”然后埋头开始工作。
朋友停止打闹,瞅了会专心致志的沈九,忽然道:“阿九……”
“嗯?”
“有的时候……也不要冲的太过了,”朋友说,“太过一意孤行的话,你会摔跤的。”
沈九有些诧异,抬起头:“什么意思?”
“……没事!”朋友迅速缩回位子,“你就当我在说梦话,不用在意!”
后来无数个夜晚,就算她穿到了书中世界,沈九却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当时多留意一下,不对自己那么盲目自信,是不是许多事情就会不同了呢?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因为最近和朋友莫名有些疏远,她起了个大早,特意去买朋友喜欢的那家蒙布朗蛋糕。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路上的行人还有些少,她穿着一件樱花色的毛衣,天空碧朗,和煦的春风至身边流过,脚下是碎落一地的金光,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的蛋糕香气,而她似乎也被这甜蜜的味道所影响,将融入这片微醺的春意中。
直到耳旁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嘭——!”
蒙布朗从手中掉落,精心裱花的奶油在蛋糕盒中碎成粉身裂骨的一滩,她倒在地上,身下两条漆黑的轮胎印宛如死神画下的休止符号,黏稠的血正缓缓流出,与同样鲜红的跑车相映成合。
“活……活该!”
气急败坏的男声自头顶响起,她迷茫抬起头,刘科长背对光源而立,刺目的阳光笼罩住他的身躯,让她看不清其脸上的表情。
“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想给我使绊!”私人订制的羊皮鞋狠狠踩在她手腕上,“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觊觎我的位置,你找死!”
钻心的痛意自全身袭来,沈九死死咬住牙关,强撑着抬起头:“那是因为……你不配……”
“咚——!”
她的头被重重踩向地面,沈银河的反抗似乎更加激起刘科长的怒气,他像个疯子一样用力踩着沈银河的头:“闭嘴!我不配?你居然说我不配?!”
“我是董事长的儿子,生下来就身价过亿,和你这种贫穷的孤儿不一样,我可是在备受瞩目的光芒下长大的啊!”
“不过是只乡下的老鼠,运气好点踩了狗屎运进入我们公司,就开始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释放着对沈九最大的恶意:“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挖到那么深,连做假账的事情都被翻出来……幸好看到的人是顾部长,否则我可能真的就遭殃了……”
他似乎后怕地咽了下口水,忽然又得意笑起来:“不过那又怎么样?部长肯定会包庇我,你就算想喊冤也没有地方去喊,这个科长的位置永远是我的!”
沈九躺在血泊中,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鲜血流出体外,她费力睁开眼,刘科长扭曲的笑容被深深刻入眼帘:“你以为……做了这种事能全身而退吗?”
“怎么不能?”刘科长哼了一声,“我特意挑选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有行人看到,如果被摄像头拍到了也没关系,反正就是塞点钱的事。”
他鄙夷地对着沈九吐了口唾沫:“明白了吧?这就是阶级的差异,有些人生来就是要享福,而有些人还在娘胎里就输了——就像你一样。”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不管你再怎么优秀,也是枉然。”
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那辆法拉利458停在沈九的身侧,干净漂亮的车窗被摇下,刘科长半撑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九。
“地下水道的老鼠永远见不了光,如果接触到城里的阳光——可是会被晒死的。”
说完,长扬而去。
望着那辆血红的法拉利渐渐驶出视野,沈九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躺在血泊里,终于,泪水顺着眼角汹涌流下。
她真是太笨了,如果能早些发现部长的阴谋,早点明白朋友的潜台词,是不是也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目光触及到滚落一旁的蛋糕盒子,沈九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不,一切还是不会改变。
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自从告密那天开始,同事们对她若有若无的疏离,朋友勉强的笑颜,以及刘科长频频望过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朋友说:“如果你要请我吃蛋糕的话,我要吃那家的蒙布朗。”
那家店位于远离主干道的小巷内,平时很少有行人通过,还处于摄像头的死角。
朋友说那句话的用意,似乎也一下清晰可见。
结果奋斗了那么久,到最后她还是被抛弃了。
“院长……难道这都是你骗我的吗……”
院长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所以这十几年来,她那么努力,成绩考砸也没哭过,打工晕倒了也没喊苦,工作被排挤也没放弃,就是因为她想向所有人证明——她也是一颗有价值的金子。
可是,变成了金子又怎么样,如果人们选择遮住双眼,谁又能看到金子散发的光芒?
“我只不过是……想被承认啊……”
想要跌倒时有人能伸出一双手接住她,想要哭泣时能找到一个依靠的肩膀,想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人能轻声告诉她:“你做的很好。”
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为什么只有我不能被选中?
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吗?
随着沈九的双眼慢慢阖上,周身幻境逐渐破碎,她又变回了沈银河,无力地趴在地上,脸下是冰凉粗糙的岩石地面。
系统正慌张地呼唤她:“宿主!你没事吧?”
沈银河花了一会,涣散的视线才重新对焦,她吃力扭过头,嘴边挂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系统……”声若浮丝,“怎么办……我好累啊……”
“独自一人想要坚持下去,真的是很困难的事情啊。”
“你在说什么啊!”系统慌了,“宿主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你成功进了九霄宗,打败男主获得内门试炼第一,甚至还拜了上元君为师!”
它仓惶的喊叫回响在空旷的隧道中:“你不是一直想完成任务,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沈银河无力地叹了口气:“是啊,但是……我其实很怕回去的啊……”
如果回去了,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群将她害死的人们,她又该怎样去面对那个可怕的事实——
即使再优秀,她也无法被选择。
沈银河不敢也不愿去想,她怕再向前一步,就会看到帷幕后的噩梦。
手指缓缓松开,那柄断剑“哐当”掉在身旁,系统不敢置信地看着面色逐渐苍白的沈银河:“宿主!等等啊!你就要放弃了吗?!”
但无论它如何呼唤,沈银河已经无法给出回应。
——她没能通过云渊剑的幻境,被卷入了绝望的泥潭。
那抹一直在眼中跳动的火焰似乎终于要熄灭了。
系统拼命呼喊道:“宿主!你快起来啊!你……”
“轰隆——!”突然,一阵地鸣打破寂静。
系统愣愣住口,只见原本平缓的地势忽然向下降落,从平地变成坡道,倒在上面的沈银河便自然而然地滑了下去。
系统尖叫:“宿主!!”
怎么回事?这是秘境的机关吗?她们要滑到哪里去?!
沈银河俨然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在不断向下滚落的趋势中她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做到,如同一叶无助的小舟般坠向深不可测的大海。
数秒过后,隧道到了尽头,她从坡道上狼狈滚下去,落在一片宽广的洼地中。
“……宿主?”望着伤痕累累的沈银河,系统小声道,“你没事吧?”
擦伤带来的疼痛似乎重新点燃了沈银河的意识,手指小幅度地动了下,一声低吟从面孔下传来:“……恩。”
系统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环顾四周:“这里又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