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没有回话,他缓缓走到陶软面前。
接到杨雁要来柳府的消息,他压根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就怕陶软受欺负。
他伸出手想要牵住陶软被抓的手,不知刚刚有没有被杨雁抓出痕。
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将伸了一半的手收了回去:“没受欺负吧?”
陶软眨了眨眼,伸出手抓住了柳卿收回去的手。
彻骨的寒。
冰得不可思议。
她就说最近晚上感觉稍稍有些冷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柳卿的身子已经寒成这样了。
柳卿不自在地抽回了手,淡笑道:“会冻坏你的。”
杨雁被彻彻底底无视了,不满地拉着柳卿的胳膊,却被那隔着衣服的温度吓到了。
“放手。”柳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而后他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杨雁吓得松开了手,“表哥?”
陶软看着咳嗽不断的柳卿,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柳卿活不久,也曾满心欢喜盼着他离开,这样她便可以无拘无束重新回到自由身。
可当她看到前几日还算精神焕发的柳卿在短短十数日的时间病弱成这副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难过吗,倒也没有,毕竟他们接触不多,两人关系算不上多熟稔。
就算同床共枕,两人的交流却是屈指可数。
更多的是,惋惜吧。
杨雁也顾不得在陶软面前示威了,急急忙忙往外跑,“我给你叫大夫!”
院子里只剩陶软和柳卿二人。
陶软看着柳卿,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你……”
“软软。”柳卿打断了她。
“如果,”他静静地看着陶软,目光平和,“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是要改嫁……”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还是愿意为我守寡。”
陶软想也不想答道:“我的夫君是你,也只有你。”
开玩笑,她并不想成为成日被困在家里只能相夫教子的女人。
男人,她不需要。
如果可以,她希望柳卿现在便把她休了,顺便给点盘缠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
陶软说得情真意切,斩钉截铁。
柳卿瞧着她,笑了,眼里透着绚丽的光。
他声音轻且柔:“那说定了,软软。”
“你的夫君,只有我。”
“有且只有我。”
杨雁匆忙给柳夫人讲了柳卿的情况,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柳夫人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完全不理。
她火急火燎让人请了大夫来。
屋子里,大夫为柳卿诊脉,脸色凝重,期间不断叹气。
倒是柳卿神色如常,只是间或咳几声,精神状况不太好。
柳夫人坐在一旁,杨雁站在她身侧,两人都紧张地看着大夫。
陶软也被迫留在了屋子里,静待大夫诊治结束。
大夫捋着胡子,不住摇头叹息,“这病,没法医治了,恕老朽无能为力。”
柳夫人一听,脸色一变:“大夫,这是何意?”
大夫收了手,又叹了口气:“柳公子,这是时日无多了。”
杨雁惊呼了声:“怎么会!表哥只是身子虚,好好调理便是,何况,这不也找了个女人成亲冲喜吗?”
陶软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作隐形人。
大夫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我也为柳公子诊过脉,那时并无大碍,只是短短的时间,柳公子的脉象已然大变,这是……”
他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柳卿:“将死之人的脉象啊!”
在场除了柳卿和陶软,其他人脸色均大变。
“……你,”杨雁尤为不能接受,“你说什么?”
她自小喜欢柳卿,因为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可是她姑姑,也就是柳夫人,不愿将她嫁给柳卿。
柳卿自小身子孱弱,除了在家休养,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柳夫人是极其疼爱杨雁的,待她如亲生女儿,更愿大儿子或者二儿子娶她为妻。
毕竟大儿子和二儿子在朝为官,大有前途。
可是杨雁死心眼,认定了柳卿,非他不嫁。
即使柳卿成亲了,她也不介意,休了再娶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柳卿:夫人心里只有我,开心
第19章 第十九章
大夫摇了摇头,不便再说什么。
他意思意思开了个方子,嘱咐了一些事项,离开了。
杨雁咬着唇,轻轻地晃动着柳夫人的手,“姑姑,这不是真的,刚刚大夫是骗我们的对吧?”
柳夫人双手捏着下裙,没回话。
杨雁走到陶软面前,不依不饶道:“要你有什么用!别说冲喜了,你根本就是个灾星!命里克夫!”
陶软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柳卿体弱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成亲与否,都无法改变他将死的事实。
但为了配合这个稍显悲伤的氛围,陶软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往下落:“都怪我。”
杨雁狠狠一跺脚:“你说你有什么用!只会哭,哭能解决任何事吗?”
不能哦。
陶软在心里无情地反驳,表面上却哭得不能自已。
“行了,都出去吧。”柳卿开了口。
杨雁还想再说什么,接触到柳卿的目光后悻悻然闭了嘴。
柳夫人把不情不愿的杨雁拉走了。
陶软也想走,袖子却被抓住了。
“陪陪我。”
陶软泪眼模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药方:“我给你去抓药。”
柳卿稍一用力,陶软没防备,整个人被拉入了柳卿的怀抱。
她坐在柳卿的大腿上,被他禁锢在了怀中。
这是她接触过的最冰冷的怀抱。
“冷吗?”
柳卿的下巴抵在陶软的肩膀上。
“还好,”陶软想要推开他,这样坐着怪不舒服的,“屋里怪热的。”
察觉到了陶软想要逃离,柳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听到大夫说了吗?”
陶软不知道柳卿心里在想什么,她也猜不透他问这句话的用意,“嗯,听到了。”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柳卿的气息喷在了陶软的耳廓上,痒痒的。
“嗯,”陶软垂眸,“不会有别的男人,你放心。”
情爱之于她,无用。
作为统帅千万大军的最高指挥官,男女私情只会影响判断与作战。
更何况,她确实对各方面都不如她的男人提不起兴致。
柳卿则是她见过的最弱的那个。
柳卿轻笑出声,松了手。
陶软迅速脱离了他的怀抱,“我去给你抓药。”
她还没忘记这茬事。
留在这里有些尴尬,她想找个借口离开。
“不必了。”柳卿重重咳了几声。
他的脸毫无血色,笑起来有种颓靡之美:“不剩几天了。”
加上今日不管不顾匆匆赶回来,是真真伤到了心脉。
陶软怔住。
这话从柳卿嘴里说出来,她的心莫名多了丝苦涩。
真的要死了吗。
“这几日我都不会出门,你陪陪我吧。”
说是没剩几天时间,谁成想当晚柳卿便病重了,卧榻不起。
杨雁急得像是他的正室夫人,把陶软挤在一边,忙里忙外。
柳卿自己都没想到忽然病情就加重了。
他以为怎么说也还有五六天时间。
杨雁到底是外人,夜里能侍候在柳卿身侧的,也只有陶软。
柳卿意识还很清明,只是说话艰难,也就没开口。
陶软搬了张凳子,用毛巾擦了擦柳卿脸上不断冒出的豆大汗水。
“软……软……”柳卿吃力开口。
“难受就别说话了。”
柳卿全身冒冷汗,头疼还反胃。
可他还是强撑起一抹笑,“你……给我说说,你以前的情况。”
“我吗?”陶软双手撑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柳卿略显疲惫的脸。
看在他快要死的份上,说一下也无妨。
“你可以理解为,卞亟那样的,”陶软想着该怎么用柳卿能理解的方式去描述,“统领大军的大将军。”
柳卿心弦一颤:“……你怎么会知道卞亟?”
陶软没法解释她看的小说男主角就是卞亟。
卞亟历经三大恶战,成功守住边疆,可新帝忌惮他的实力,恐他功高盖主,以莫须有的罪名赐他一死。
卞亟不甘就此结束一生,谋权篡位,最终夺得了这片江山。
“听下人闲聊提起过,挺厉害的一个人。”她只能这么解释。
“你,”柳卿又咳了几声,“你能带兵打仗?”
“嗯。”陶软点点头。
她看着柳卿错愕的脸,“你该休息了。”
她起身想要把烛火吹熄,却又被抓住了衣袖,“软软。”
陶软转身:“嗯?”
“我们和离吧。”
陶软低头,此时的柳卿万分虚弱,只吊着一口气。
可他看向陶软的目光柔和且坚定。
良久,陶软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她吹熄了烛火,如同往常般躺在了床的内侧。
柳卿伸出手,习惯性将她圈在怀里。
可第二日,陶软并没有在那熟悉的怀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