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如此?”
“确实如此。”他笑答,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清澈纯粹,柏清清姑且相信了他,但还是离得他远远的。
他大步走近,似有准备,从宽大的衣袂中掏出了一根彩绳,系在她右手上。
“端午快乐。”他比她高出不少,微微弯了上半身,五色丝线编织的手链缠着她纤细的手腕。他抬眸看她,笑意浓浓,风吹旖旎。
她呼吸一促,心中也无端起了风。
空气中袭来怡人的清香,是中草药的香味。他撩开白衣,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香囊,用五色丝线弦扣成索。
香味便是来自于此,他佩带在她腰间,凑得极近,轻喃:“佩香囊,驱虫,防病。”
柏清清:“……你还有多少其他花样?”
“没了。”他直起身子,满意地看着她,不忘多嘱咐一句,说得可怜,“清清,下次看到我,要记得戴我送你的白玉簪子。”这句话却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肯定。
“……行。”
柏清清这个老怂逼,算是知道自己,就这么怂一个臭德行。
他笑如蜂中取蜜,采撷到甜味,便笑得愈发舒展肆意:“我最喜欢你了,清清。”
“行行行,别肉麻了。”她不安地回避道,心里说服自己,只是戴个簪子而已,不算什么,而且连那个破系统都没有提醒她违背无cp剧情。
“如果清清现在不能完全接受我,我可以慢慢来。”他道,“我们来日方长。”
他特地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好像另有玄虚一般,但柏清清并未懂这其中意思,只认真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做朋友,更近一步的,还是不要了……”
她每每想起他,都会心烦意乱,好像有什么推着她,难以控制地坠入在深渊里。她想从穿书世界里离开,不想耽于情情爱爱,但好怕自己逃不掉。所以,还是避开这些吧,在自己还没有彻底沉没入深渊之前,及时收了那该死的情愫。
他听了她的话,同她一起面朝湖水坐在草地上,歪头问道:“清清会不会嫌弃我的出身?”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她慢慢转头,看向他后,他却望着沉沉的湖水,眼眸也深沉了许多,好似吞没下了整个湖水,还有月色照耀下的波光。
她抱膝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或许是被逼无奈,反正都不是你本意。我和你做朋友,不会计较什么出身。我生活的时代,人人平等,没有谁高出谁的说法,而且出身也不是由你决定的。”
她的言辞恳切,这些话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好。”他轻道,面上没什么反应。
夜色越发浓了,又一阵夏风而来,腰间的香囊味道更加浓烈了,她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有点晕乎乎的。
“几点了?怎么我困……”她打了个哈欠,看那明月的俊脸,颠倒摇晃,还雾蒙蒙的。
还没寻思出来缘由,她便阖了眼皮子,倒进了他怀里。
他自然而然地抱起来她,原本引她来此,就是让她看之前的那一幕。
她的嘴微吐出热气,含着宴会上的小酒味儿,醇香又绵长。酒喝下去,再配上特殊的安眠助睡中药,时辰掐得刚刚好,她已经睡得很沉。
想让她不守约的法子,他有千百种,偏偏用了最缓和漫长的一种。他慢吞吞地让她睡下,就是不愿让她去掺进云家那小子的事情,想到这儿,他面色微沉,从未有过的感觉积结在胸中,化也化不开。
从前只当她有趣,日子久了,竟融入心房。没了她的前些日子,他偶尔恍惚,慢慢觉出常人都会有的感情。
他苦涩一笑,无奈地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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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清一觉睡到天亮,公鸡啼鸣声初起,她悠悠转醒。
她睡在绘香楼里,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揉揉惺忪睡眼,正对上明月放大的俊脸,他睫毛又长又卷翘,睡相乖巧,动作也十分安分。
晨起便看见如此可口的美人,她吞了吞口水,马上检查了衣服,还好还好,两人都穿在身上,说明没发生什么。
“清清,你醒了?”明月颤动了睫毛,闭眼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入被中。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因为清早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不一样的魅惑。
“昨夜你同我一番云雨,你还夸我厉害,你可记得?”他正经地说道。
柏清清动了动,骂道:“……你胡说。”
“乖。”他在她耳边道,圈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她怀疑人生地望天,虽然没有真干出点什么,但怎么就和他睡在一起了……
她昨晚,真的是睡着了!她猛然惊醒,一拍脑瓜子,心叫不好,忘记按照约定找“老嬷嬷”了!
“完了完了!”她迅速爬了起身,像一个完事后的脂粉客一般,胡乱套上绣花布鞋,急急跑了出去。
“清清,你不洗漱一番再走吗?”他在身后坐起,笑道。
“不用了,我有要紧事情。”不止那老嬷嬷,昨夜她还让海底捞他们等她来着,但自己却在绘香楼呼呼大睡了,真是糟糕!
她跑下楼,怔了一下,悔恨道:自己这事办的,太不靠谱了!
第26章 天壤 云念骨子里有那份执着
柏清清在绘香楼的楼下雇了一辆马车, 给了些银两,让马车夫驾车到皇宫。
皇宫外,海底捞的马车已经不在了。她有公主的身份, 没带自己的随从和腰牌,守皇宫的侍卫们还是认得她。她之前几乎日日打卡太医院,侍卫们对她眼熟不已, 甚至能闲聊几句。
她不假思索地问道:“你们昨夜可看到我随从在这儿等我?”
“回公主, 小的们昨夜子时看到他们来,等到寅时他们才离开。”守左大门的侍卫禀告道。
果然,等了那么久,她进了皇宫, 心里更加愧疚。
没抱什么希望去了凌波轩,都已经过了一夜, 那个“老嬷嬷”也应该走了。
凌波轩一如前几日看到的荒凉冷落, 明明是枝繁叶茂的入夏时节, 却毫无生机的死寂, 枯叶落满地, 汇聚成一团又一团,仿佛光洁皮肤下的道道暗黄伤疤。
柏清清蹲坐在宫门的台阶上,叹了一口气, 哀景衬哀情, 她难受地踢脚下成团的枯叶。
枯叶被她踢散开, 她无意之中在枯黄里看见了一抹白色, 小纸混在其中,不仔细都不能发现。
她挑开叶子,抿开小纸,纸上写了一行极其潦草小字, 像是人着急之下,匆匆写的。
勉强地辨别小字上写的:事已耽搁,日后再言。
这!会不会就是那“老嬷嬷”留给她的
宫中无人来过此处,而且纸上的墨迹很新,那便是“老嬷嬷”昨夜多等了时辰,见她还未来,才给她留了行话。
柏清清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捏住小纸,藏于衣袖中,看没人发现后,离开了凌波轩。
这几日“老嬷嬷”联系不上,可她心中有些问题,要去太医院问云念。
她一到太医院门口,那些太医们便朝她走了过来,像一个个假意卖笑的风尘女,对她又是行礼又是问候。
“公主这几日都没来,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早呢?”其中一个太医道。
她给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是啊,前几日忙着过端午,今天才想起来。”
“那公主今日是要买什么药?治头疼?治肚痛?还是治胸闷?”他们问道。
这些都是之前柏清清每日来此用烂的借口,他们私下对这个公主颇有异言,觉得她老是来这儿看病买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无病呻吟。
他们在太医院这么久,烦厌了招待她。
柏清清怎会听不出他们话中有话,她只笑答:“今日我不来买什么药,就是去找云念的。”
那些太医恍然大悟,一眼了然地揶揄:“原来如此,下官们都知道了,请吧。”
太医院谁人不知云念私偷贵重药材,东胡公主保了他一命,并带回他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不难想出,云念那小子一定被公主看上了,才开了个后门,又塞回太医院来了。
她只当没听到,心里越发觉得这些混吃混喝的老油条,搞的太医院风气不正。
云念在药房中低头磨药,柏清清来时,他也未抬头。
“云念。”她轻声叫了他,这次叫他的名字,有些认真。
他抬了头,一双眸子没什么情绪,嗯了一声。
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个’老嬷嬷‘?”
那日在太医院里寻找的时候,她特意问了一句云念,回忆起来,云念的眼神似乎闪躲了一下。若是真如之前太医所说,“老嬷嬷”几乎日日来此,那么云念怎么会没见过她?
这就是她今日来找他的原因,她嗅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感觉,一定要问问他。
云念撇开了头,没有回答。
她对他很了解,每当他逃避时,便会做出这个动作。
她接着追问:“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认识。”他一字一顿地道,左手又抓了一把药放进去,铁药碾又滚动起来。
“你看着我。”她知道,他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