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若是不急,我们可以一起好好吃顿饭。”沈襄煜推门进来,满面春风,话语间都透露着好心情。
她摆摆手:“不了不了。”
“如此,便不多留了。”他抬手让管家婢女都先出去,自己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从衣袋里慢慢拿出一封信。
柏清清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是她曾经夜探皇宫后给他的吗。
“许久之前就想问公主的,这封信,还有那胥敛易的罪状,都是公主传给我的吧?”他拆开来,取出一张纸条。
掉马如此之快,简直是社死现场。她闭眼也能想出,自己当日写得傻话:英雄举手之劳,壮士江湖再见。
就是这句。她尴尬一笑:“只是举手之劳。”
“公主为何信任的是我?”他问道。
当然因为你是男主角嘛,小说里的正义之光。柏清清明说出来:“天下苦荣久矣,当今皇帝荒淫昏聩,我看重你品行皆备,猜你将来能登帝位、平天下!”
沈襄煜面色冷峻起来,小声嘱咐:“公主这样的话,万不可说出去。我知你单纯无忌,但襄煜愧对公主的信任肯定了。”
“我知晓,不会对外人说起。”她认真地回答他,“荣皇帝所生皆难当明君,现下三皇子完全倒台,其他皇子势力未起,朝中一片繁杂。”
“世子你可想过,这天下,不姓胥,又何妨?”
她掷出这番话,随即轻笑牵引道:“你沈顾联合十几万精兵,我东胡助你北侧,这样的筹码,如何?”
这,正好是书中沈襄煜最后的策谋,几十万大军攻城,破了那如绣花枕头般的大荣国。沈濮和顾仲林,驻守南国北部和西域东部的大荣边界,两家世代为交、情谊深厚,只不过最后领将之人都换了……
如今沈襄煜或许还没有那番心思,但她摊明了说,正是在告诉他,日后东胡会助他一臂之力。
沈襄煜一双冷静的眸子看着她,对她的印象完全改观:“公主所知甚多,但我沈某心系宁州,只愿同漪月一起,做对寻常夫妻。”
“不过,若日后天下因胥家而乱,无人能起,我必尽力来护这天。我沈某忠君,只忠明君。若无明君,吾愿代之!”
他的话铿锵有力,直直敲击了柏清清的心。她欣慰答道:“好,只要你开口,我东胡必定与你合手起义。”
“公主如此信任我,我自当感激不尽。”他行了个礼,心里被她这些大逆不道之话震住,有些刮目相看,“这些日,与公主再接触,公主已经不同旧日。我收回之前对你的看法。”
“沈大哥,我已经不是之前,那追着你死去活来的东胡公主了。”她笑靥如花,却不媚悦流俗。
沈襄煜道:“公主的改变,不止起于国宴后,你来大荣到现在,已经变了不少。”
可能是被系统逼得,咸鱼也要被迫翻身,她道:“我只希望沈大哥和冉姐姐快些能有个好结局。”
她不是什么大圣人,没有沈襄煜这样心怀天下的胸襟。她来到这儿,唯一的目的就是辅助,辅助主角到结局,这样她就能回家。
“好,多谢公主。”他笑道,转身离去。
“等等……”柏清清喊住她,“你一定要防备西域,不要让——”
接下来的话她突然说不出声来。
【哔——涉及大量剧透,宿主违规黄色等级,扣除积分500,当前积分499。】
“防备西域什么?”他问道。
柏清清苦涩道:“总之,就是要防着西域和宁州南部的南国。”
该死的系统,不能让她剧透!
她只能心痛那刚到手的积分,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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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清早,申善堂如往常一样开张,妇孺老幼挤了进来,排着队等号脉。
“何大夫,听说你是京都城最好的郎中。”
排第三个的姑娘眸子清亮,浅碧色烟纱裙及地,轮到她时,她只出口问道,自己手腕并未伸出。
“不敢当,我只是个给别人号了二十年脉的郎中。”何岑摇摇头,笑道。
柏清清道:“今日想让你给一人看病,马车接送你。不知道你何时有空?”
她从袖中拿出沉甸甸的钱袋,利索地放在他面前。
他瞟了一眼,道:“等我号完这些已经来的人的脉。”
“好。”
柏清清爽快地退到一边,申善堂里的小厮合上了门,挡了后来的人进来,堂里还有十几个人排着。
她打了个哈欠,今日起床格外得早,她之前托人打听过了京都医术最高超的大夫后,便找了个日子来这儿排上队了。
得找个好点的人给云念外公看一下病,她前几日没少往太医院窜过,任务三的事情依旧一无所获,也没看到云念的身影。
过了一个多时辰,何岑收了左手,给最后一个病人开完方子,侧身道:“好了。”
柏清清发着呆,一时没接上,缓过来后,蓦地起身,朝门口几个随从招手道:“好。海底捞,小龙坎,快过来停马车,我们去永宁巷。”
永宁巷。何岑愣了一下,他皱起眉头,那地方不是顶下等的人住的吗?但看这小丫头穿着不凡,身上银两也不少,他有些搞不懂了,为何要带他去那种地方给人看病?
就这一路坐在马车里,等停到地方了,他跟随他们进了间昏暗的矮房,一股儿霉味,飘在巷子里,房间里也很浓,这该是什么样的人住的地方啊?
“云念外公,我带了个人给你瞧瞧病。”柏清清笑着说。
床上的老人家动了起来,只看得到厚重的棉被细微起伏着,他伸出苍老的手指,撑在床板上。
同上次再来看,房间里按柏清清吩咐送了些家用物品,干净了许多。但他的病,看起来比上一次更重了一些。
云念默不作声,跑过去,慢慢扶他半坐在床头。
“小姑娘,老朽的病,自己最明白,咳咳……”老人无力地咳了几下,两侧的颧骨突起,挂不住一点干巴巴的老肉。
“小子,滚到外面去,不叫你,都别给我进来。”他搭了下云念的肩,嘴上说的难听,动作轻飘飘得没有威慑力。
云念紧抿嘴唇,白皙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倔强。
“出去。”老人气息很浅,但听出来说话用了力道。
云念甩了一下手臂,看了他一眼,忿忿走出去了。
何岑半跪在床头,细细观察了他,再伸左手,按上他的动脉。
脉来缓慢,有歇止,脏气衰弱,气血两虚,而且……
只这一下,何岑颤了手移开脉搏,仰头看床上的老人,嘴上嗫嚅几下,终是未再说出来。
“你都号出来了?”老人阖阖地哑着嗓笑出声,浑浊的眼朝那号脉小辈的方向,“说说。”
何岑憋了会儿,才道:“您……眼睛被人刺瞎,约莫二十载前,同时还受了些……刑,伤及内脏。”
“后来住在此地,潮湿不见光,旧病加重,日积月累,才落下今日这结果。”
他收回手,站了起来。柏清清听后,心中大骇,不曾想云念的外公,还有这段不好的往事。
“如此,怎么不继续说完?”老人笑道。“为医者,行善事,曰诚言。你既号出来了,怎么就不告诉我,我活不过三月了。”
何岑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瞧着他,吞吐出口:“我是不是见过您?”
二十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对他说过“为医者,行善事,曰诚言”这句话。
他才二十出头,在宫中当个小医士,犯了些小错,当时的大太医保住了他,就告诉了他这么句话,他在心里记了一辈子。后来,他离开太医院,到民间行医,开了医馆,便再也不知宫中太医院的是非了。
只是依稀记得,那个太医好像姓云。
“学得不错,人再老实些,就更好了。”老人把手挪回被子里。
何岑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试图在他年老丑陋的脸上,寻找到熟悉的模样。
“你是云太医吗?”他小声试探问他。
他耷拉了松弛的眼皮子,笑道:“不是,你认错了。”
“老朽只做过樵夫,砍柴糊口,几十年前受过别人挑唆,砍错了富贵人家种的树,差点遭来了杀身之祸。”他轻道。
“可你……”
“我说了,不是。”他否认。
柏清清已经快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了,她站在一旁,心像压着块磐石,沉重得说不出话。她的脑子里反复回放“三个月”这几个字,死亡离得如此近,顿时有点哽塞。
“小姑娘,以后别再找人给我看病了。”老人转头道,“不要告诉我那傻外孙,他倔得几匹牛都拉不回来。”
她哑着嗓子回:“好。”
第20章 情面 真想马上见见你
云念蹲在门外,潮湿的泥地常年见不到光,生出暗绿的苔藓。他捡起一块粗糙的石头,用最尖的那头在地上划,划开附着在上面的绿色,露出一股潮味的土。
“在干什么呢?”柏清清出来后,蹲在他身旁问他,“之前的伤好些了吗?”
他继续划那泥地划一道道平行线,再竖着划,没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