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把拉住了她,他反常地皱了眉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围静得可怕,她有点感觉出来,太安静了,船娘的摇桨声都没了,船太稳了,就好像……停在原地了一样。
利剑嗖得一声,从头顶的船篷上刺下来,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再刺下去。七八柄剑杂乱地刺进,一次比一次深。船颤得重新摇晃,船头沉了,下来好多人。
他不再嬉皮笑脸,拉上她的手,就往船尾跑去。
才发现,他们的船之前一路前行,停在了荒无人烟的城外河中。黑暗中剑刃袭来,泛着寒冷的光,几名黑衣人从船篷跳向船尾,正待取他们二人性命。
“跳!”他捂住她的嘴,深吸一口气跳入河水中,腰间躲过一个黑衣人的剑。
柏清清进了水中,早春深夜的河水更加刺骨冰凉,她在水里咬牙一哆嗦,更想尿尿了。
那群杀手也一个个入了水,朝他们游过来。
明月单手抱着她的腰,奋力地滑水。杀手聚了过来,水中的气泡冒出了好些,远处的水花溅起,好像又有一群人跳入水中,笼了过来,人怎么比船上的还多啊!
柏清清闭眼无语,自己拿了个古早的女主角被刺杀而跳水的话本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有一个男主来就她吗?她抬头看了一下明月,那精致的下颚线,那瘦弱的肩胛骨……觉着他甚是不符合。
算了,不如自保来得快。
她憋了尿,扶住他的腰,拖着沉沉的衣服,灵活地游了起来。
真正展现实力的时候到了!柏清清,一事无成,但却是游泳赛冠军——青少年组,市级而已。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她有点儿伤仲永了,不过水性一直很好,水下闭气的功夫她很拿手。
游了几百米,她居然就这么甩开了杀手,后面没有一丝声响,只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检查了自己和明月身上都没有受伤,看没人再跟上后,绕过了黑绿浓密的水草。
柏清清自知不是什么女主角,明月,自然也不是男主角。
她找了处偏僻的岸边,拖着他上来了。他双目紧闭,气息浅浅,有点溺水的征兆。
“月月?”她拍了一下他,他意识昏迷。
她把他放着躺平,回想以前游泳馆里教的动作,给他胸外按压。
动作应该是对的,他却没有反应,咋办?
她没办法可以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对他做人工呼吸。
第13章 手帕 好心当成驴肝肺
唇碰上唇的那一刹那,她的脑子在放空,没有任何邪念,只想到着急送气救人。
【监测到宿主改变无cp方式,再次红牌警告!】
柏清清无声地骂道:我在救人,你个破系统,没看明白吗?!
她做了好几次急救动作,他才慢慢睁开了眼,虚弱地侧头咳嗽几声。
“你好了!”柏清清拍拍他,现在有点回味过来感觉,她一时红得发窘,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月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尴尬,站起身扶着脑,清醒了好一会儿。
她低着头,拧裙子的水,找了话题,道:“我们衣服都湿了,怎么办”
“脱下来,烤烤?”他清亮的眼神看着她。
“……”她一时无言,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三八线。
“不能越界,不准偷看。”她背对着他警惕地脱衣服。他见此,只是一阵轻笑,捡了几根干柴生火。
火苗倏得窜了起来,安分地摆动。荒郊野岭,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盖,透不出明亮的光。周围寂静得可怕,偶尔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柏清清脱了外衫,身子凉飕飕的,在阴森黑暗的环境中,她刚刚才躲过|来之后的第二场暗杀,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满脑子恐怖片滑过,僵|尸,女鬼,幽灵......各种,该来得都来脑子里了。
“月月。”她猛地唤道,明明生了火,他却被衣服挡住了,她只能看到他照在衣服的黑影子,无声的,更吓人。
“嗯?”他轻声应道。
“你怕不怕?”
“不怕。”
“怕的话我给你唱首歌吧!”
“......”
“妹妹你做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她激情释放,高歌一曲。
“小妹妹我做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我俩滴情,我俩滴爱~在纤绳上荡悠悠!”
唱到高潮,她来了段魔性的高音,振聋发聩。
明月:“……”
“咋滴,我唱的咋样?”她浑身打了鸡血,恐怖退散,《纤夫的爱》旋律使劲往脑子里灌。
“你唱这么大声,是怕那些刺客不会来吗?”他幽幽道。
柏清清:“……”
过了好半晌。
“月月。”她憋不住心里那不安,又轻唤了他一声,在努力寻找一个新话题。
“我在。”
他道,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柏清清莫名安心下来。即使他再没说什么,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和他共呼吸一处空气。
火渐渐小了,挂在竹竿上的衣服不再滴水,被烘烤得冒着热水汽。
“衣服干了,走吧。”他淡淡地说道,站起身穿上外衣,走路稍微踉跄,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被我嘹亮的歌声惊艳到了?柏清清心里得意嘀咕。
他走在前面,她也站起来,小声问道:“你认得路?”
明月:“这是城外,我来过,我认得。”
怎么感觉他说话都机械化了?她在心里又一阵嘀咕。
柏清清上前,和他并肩走:“月月,你认得那些杀手吗?”
明月:“不认得。”
“那是谁派来的?我柏清清刚来这儿没两个月,咋就又摊上仇家了呢?”她思考的时候总是挠挠头,没有第一次的长笛声,所以可以说明和第一次想杀她的人不是同一批。
“你挡了何人的路,便是何人来杀你的。”他道。
“……何人是谁?”他说的话绕来绕去,她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他撇开头去,走得极快,半边脸隐没在黑夜里。
“哎,你别这么冷漠嘛?和我再聊聊天。”她小跑着跟上他,衣袖翻飞,腿短是她的错。
明月蓦地停住脚步,她也跟着停了。
“你咋停……”还未说完,他牵住她的手,紧紧扣住,轻道:“跟上。”
柏清清一晃神,她由着他牵着,踩着他先走过的路,混沌地像只快蒸熟的龙虾。
月亮突破重重云雾的阻隔,照在荒僻的石子路上,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背影,颀长清瘦,整个人都渡上了柔和温暖的光。
这个男人,不讲那些甜言蜜语,不绿茶做作的时候,还是很迷人的。心兀的跳得极快,柏清清单身二十年,也没有这种感觉,太清晰了,心快要跳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试图平复乱了的心跳。
如此往复,明月也察觉到了,他回过头道:“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心脏突然不好了。”她心虚讪讪。
他们走了约莫二里路,走得月挂正对上的穹顶,才走回京都,明月把她送到了驿馆门口。
“说真的,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哈哇哈公主的?”从很早,他好像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轻笑,眉目舒展道:“春日围猎上,有幸一览公主的飒爽英姿。”
柏清清一时沉默,在侥幸猜测,他没进围猎场,应该没看到她偷懒作弊吧……
“行,拜拜。”她冲他招招手,心虚地进了驿馆。
而他回了个往日一贯的笑,便走了。
他穿过幽深的小巷,却不是往绘香楼的路上走。
到了一个未点灯的小院子里,吱呀一声,他推门进去,好似同无边的黑夜混为一体。
“殿下。”一名黑衣侍从跪了下来。
“查到了吗?”他清冷道,拿起手帕,轻擦唇角,擦得细致极慢。
“人在水里时便被我们围攻杀死,我们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令牌,果真如殿下所料。”他如实禀报,呈上了那块令牌。
他用手帕垫着那令牌,像潜伏的恶狼细细审视自己猎物一般,耐心地摩挲上面细致的图案和篆字。下一刻他不屑地将令牌丢入泥里,看向手中的手帕时,却迟疑了。
原本也是要扔了这手帕的,他素来不喜同别人身体接触,不管是手抑或是——唇。
“殿下……”侍从停了,屏住呼吸,等待他的指示。
他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看向泥里染上脏污的令牌,说:“杀了。”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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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柏清清本来想去太医院打卡做任务,坐上马车里就有点后悔了,她吩咐了一句,马车开向绘香楼。
当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绘香楼门口。既然都到地方了,那就上去看一眼吧,她姑且说服自己。
“姑娘,可不巧,明月公子昨夜后便染了风寒,今日不便接客。”涟娘说道。
一定是昨晚入了水。对比柏清清,抵抗力好得一批,她知明月身体弱,道:“生病了,那我去看看他。”
涟娘马上拦住了她,神色略微有异:“不必了,明月此刻正沉睡于病榻,姑娘请先回吧,日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