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匪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下着象棋，对弈的是许青山。
许知然本想做个合格的观棋君子，但见二人渐渐散漫了神情，便出声调解气氛：“哇，这是棋逢对手啊，裴姐姐和哥哥真棒。”
裴匪斜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裴姐姐，你新工作怎么样啊，也是在这附近吗？”
裴匪收了棋子，淡淡道：“我在一家出版社做主编，就在前面的西林街。”
“宁市教育出版社？”许青山接过话头，“好巧，我们公司刚好在和这个出版社商量合作的事。”
裴匪抬起眼看他一眼，轻笑提醒：“是，不过这家出版社不好啃，建议先把重点放在安宁文学出版社、世界图书出版社这些资历同样老但不卡图书种类的出版社。”
“嗯，有这打算。”
见二人开始聊天，许知然借机撸猫进门去了，留下二人独处。
等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走了，她坐在石凳上问：“哥哥，你和裴姐姐都聊了什么啊？”
“就是说说各自的工作。”
好吧，见问不出什么，她回了办公室继续审核，不得不说，在小说网站里搞个聊天室和论坛是真的挺有气氛的，许知然一下午就沉浸看人聊天与人对线battle的欢乐中，直到一只双把她从屏幕里拎起来。
“到点了，该写作业了。”许青山推给她一张试卷，“今天把这套物理题答完。”
换了一个时空仍旧要补作业的许知然：“……”算了，谎是自己撒的，自己慢慢写，反正不用保证时间和名次。
她拿起试卷去了院子里，坐在石桌前埋头写起了作业，阳光穿过树叶空隙落在卷面上，又挪到衣服发梢上。
“这是部长家的妹妹吗？”爽朗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抬起头，来人清瘦身材，有着一张轮廓深刻的面庞，五官眉宇间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她回道：“是啊，我叫许知然。”
“长得倒是比另一个妹妹还像。我是你爸的朋友朱锦，在公司里可以叫我清风。”
朱锦，又是一个在记忆里没有印象的名字，可那张脸确实是带点未来记忆里某个人的样子，她放下笔，开始在记忆里把姓朱的长辈圈出来一一对比，不一会就找到一张适配成功的脸，朱傲。
年龄对得上，样子大概总得来说能对上一些，确实是爸爸的朋友，他儿子，也是自己的死党。想起未来那个憨厚得像弥勒的朱叔叔，许知然再次感慨，人，果然不能太胖，胖了就容易不帅，没气质。为什么还改了名呢？算了，还是按他现在的名来叫，清风。
她放下笔细心地听着屋里的声音。
“出版社我已经敲定三家了，只要文合适不管作者有没有名首印一万本。”是清风的声音，“媒体报导推广这边我正在跟进，差不多也稳了，就是文坛作家这边没有合适人脉，暂时请不到合适的人。”
“文坛这边我来，我认识一个朋友，之前是作协的，认识一些文坛前辈，她愿意帮忙引荐。”
“好，落实好之后我们就举办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获奖者的作品先首印三万本看发行量。”
爸妈中午谈的是这么大的事啊，许知然略微后悔没在当场。不过不要紧，接下来可以继续围观。
回到家后，许知然向姑姑报告爸爸的公司情况，在客观事实上又特意美言了几句。许月明虽然没说什么，但也不至于再生气反对，甚至还说：“要不要请明星来走场子啊？我认识几个关系还可以的演员，可以一起去大赛上露个脸。”
许青山一脸嫌弃：“我这是文学比赛，又不是选美比赛。”
“吸引吸引小年轻的注意嘛。”许月明不服，“出场一分钟，不会喧宾夺主吧。”
“不行。术业有专攻，演员还是好好演戏，商演走多了会影响美感和神秘性。我们请的都是些严肃作家，形式上还是严格按规则来。”
许月明这才没话，倒是许知然开始期待起来。
这比赛看排面不比之前作协搞得那个征文赛差，也不会存在暗香，说不定一赛成名打响知名度。不过没有流量可以吗，应该可以吧，现在网络还没大面积普及，那会不会没有很多人看到比赛。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她提议：“哥哥，我去高校和网吧发宣传单吧，多吸引点人来报名，搞大点声势。”
说到做到，许知然几天内把宁市的高校和网吧都转了一圈，散出去上万张宣传单，跑得脚不沾地。
公司其他人也开始各自忙碌准备，半月之后终于迎来了大赛。
第25章 文学比赛 只要发声不会再有人被淹没……
许知然拿着厚厚一沓稿纸, 一目十行，过的放一边，不过的放一边。手中稿纸明明是一叠一叠在减少, 可转眼新的投稿就覆盖上工作台垒出新高度。
一旁的邮箱响个不停，打印机没有停止过吐纸, 埋在书影字海中的她恨不得长上十只眼睛, 直到眼酸脑空, 字块不断缩小又放大，最后苍茫一片, 她突然发现她已经不认识这些字词了。
手中蓦然一轻, 头顶传来淡漠的嗓音：“然然, 你看了这么久去外面看看绿树休息一下。”
许知然抬起头，妈妈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稿件，抱着去了工位上，那坐着一群人埋头看稿。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仰坐在转椅上, 室内的冬青树开始抽出新的枝条，树叶在风中摇摇摆摆将草木香气抖落在空中，和着墨香, 中和出别样味道。在纸片纷飞中调整好状态再次扎入字海, 如此十天，大家在上万篇投稿中选出十篇适合作品, 带着它们来到了兰心大剧院。
剧院里乌泱泱一片人，把观众席挤满了，没座位的人直接站在走廊里，感到热意的许知然悄悄推了推门，朔风从门缝钻入, 扑面而来的凉意浇熄了周遭的灼热，让她稍稍清爽起来，同时听着台上作家的发言。
“风清网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的小说一等奖是西空的《长江西流去》；二等奖是飞柳的《第二个人间》；三等奖是叶凉的《剑客传》。”
台下掌声如雷，闪光灯随着人一路拍照至奖台，定格在交接奖杯这一幕。
“从今后，只要大家发声，不会再有人被淹没。”一位中年人颁奖的时候，大声说着，台下又响起掌声阵阵，细细碎语渐渐发酵升高，一位坐在观众席中央的少年起身提问，“请问黄老师是如何看待当今媒体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批判？”
“以前也不是没有对我们这代人的批评提醒，只是如今开始有了网络，媒体的声音被传递到更远更深的地方。媒体有责任关心当下，担心未来，也希望在座的各位有经得起批评的胸襟和更有撕下标签的能力和勇气。”
他拿起桌上的一沓稿纸：“也正是因为网络，从今后，每个人都有宣泄的权利，这也是风清网为什么举办文学大赛的原因。”
宣泄权，许知然默念了一遍，心中微动，果然，文字语言不止能给予人想象，也能给予鼓励。
掌声如潮，在一片喧闹中第一届风清网文学大赛落幕。
赛后，众人围桌吃饭，许青山一杯一杯酒敬向参会人员：“感谢您的出席与支持，黄老师不止行文风骨峻峭，为人更是平易近人，不愧是文坛大家。”
黄老师拍拍他的肩：“搞小说网站，可以。但不要忘了文人的责任。”
许青山郑重点头：“好，我们会关心民众和时代，遵纪守法。”
“很好。”
文人，许知然第一次在课堂之外的地方听到这个词，她抬眸看过去，大家正吃着饭，不时小声交谈着，零星听到长征三号发射，申奥网站成立，著名历史学者逝世……他们是享誉文坛的人却屈尊来到名不见经传的网站公司给他们选作品颁奖。
为什么？她感到不解，望着他们，望到了树荫底，听到了答案。
“谢谢你，裴匪。”许青山真诚道谢，“你是我们风清网的贵人，我敬你一杯。”
裴匪蹙着眉，推开了他递过来的娃哈哈：“喝多了就回去休息，黄老他们能来也是想接触更多的年轻人，只要你们以后的文不犯事就行。”
许青山楞了一下盯着自己手里的娃哈哈反应过来，将娃哈哈递给许知然：“这是给你的，小孩子不能喝酒。”随后从桌上端给一杯茶递给裴匪，“放心，不会。”
裴匪接过茶，坐在柳树下，靠在椅子上，喝着茶，悠悠道：“就算没请来这些作家，你不是照样有第二套方案。”
见她说破，许青山也顺势坐下，笑吟吟地说：“Plan B总是没有Plan A好用。”见裴匪倚在凳子上眯着眼，双手叠放在胸前，索性全招了，“备选计划是不请作家，打出我手写我心，管他天高地厚的标语，花点时间去酝酿气氛，但准备时间会更长。”
裴匪还是眯着眼，扯了扯嘴角：“可以啊，向月明学习，她新专辑怎么样了？”
许青山窝在椅子里，折了段柳条在手里绕：“说是快了，最近大家都忙到见不到面。”手指翻飞间，一定柳帽就做好了，他一把将帽子扣在许知然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