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伦又走近一步，低着头，一双眼直直地看着裴匪，稳着声：“我一直都在找叔叔，去年的时候有点线索又断了，这次多加了一倍的人力去找，已经有线索了，他在西市，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
察觉异样的许知然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见秦伦双抬起手似要形成一个环抱，她错开一步挡在妈妈面前，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指尖紧紧捏着辣椒粉准备呼他一脸，却见他不慌不忙冷静的和自己对视，僵持片刻后放下手。
他后退一步，保持着低头的动静，又刻意放柔了声音：“叔叔这两年过得并不算好，听说也很想你们。这事我还没跟裴姨说，回国到现在我也只见过你一人，如果暂时不想见也没干系，等到你想见的时候我们再过去看他。”
许知然也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秦伦很高，长着张有教养的脸，低头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加上刚才那番为人着想的话要是不明就里不知前科的话还真是让人动容。
二人相互对视着，默不作声。
然后许知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耳畔响起妈妈冷淡的声音：“谢谢，不用了，我早当他不在。”
有那么一瞬，许知然是茫然的，砰的一声，石头撞击的声音砸得心窝疼。她匆忙压下心绪，跟着妈妈走。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到楼下的时候，裴匪才开口：“快回去吧，要是月明问起，你就说没事。”
“嗯。”许知然心不在焉的点头，回到家，姑姑和爸爸都不在家，她蜷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她感到挫败，又自责。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家人的羽翼下，以为她们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好的人，可却也不知道也不曾过问他们的曾经。她不知道爸爸曾经喜欢武侠，她也不了解姑姑有多爱摇滚，她更不知道妈妈的过去……
想到妈妈，更加心疼起来，好苦啊，她想替妈妈分担这些，现在和以后的可以分，可过去那些……
她抹着眼泪，想着要怎么样让妈妈好受一点，咔——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她连忙起身奔向卫生间。
等到处理好脸上状态后才出门，是爸爸和姑姑回家了。
许月明进门就问：“然然，你裴姐姐那边怎么样？”
不太好，但这怎么说，纠结之时，许青山插话进来：“她挺好，你先搞好专辑再说，我和然然护着她。”
瞬间明白爸爸的意思，许知然点点头：“是的，裴姐姐没事。”
熄灯后，许知然还是睡不着，不知道妈妈家里现在过去是什么情况，耳畔好像还回荡着那声轻到没有声音的叹息，还有那句平淡却悲凉的话，扎进心里，顿顿得疼。
明天一定要早早地起床去妈妈家看看情况。
第28章 去看外公？ 妈妈，我们做母女也做朋友……
许知然出门的时候见许青山已经坐在沙发上并叫住自己：“我跟你一起去裴匪家。”
初春的清晨, 凉意未散。许知然哈了口气暖暖手：“哥哥，我不用你送的，这路我熟, 路上也没坏人。”
许青山在薄雾中微眯起眼睛：“昨天秦伦找你裴姐姐麻烦了吧，可能还是与她家里有关, 你裴姐姐让你暂时不要告诉姐姐。”
你怎么知道？许知然放下手, 觉得自己可能只遗传到爸妈的脸, 才气和聪明一点也没遗传到。她试着猜想：“是因为昨天姐姐问的时候我接不上话吗？”
“裴匪是个决绝的性子，想要缠住她也没那么容易。”他直视前方, 话里带点厌恶, “秦伦又是个不放手的, 转头攻略她家人也符合他作风。”
提到这，许知然就火大，一路愤懑来到妈妈楼下，坐在楼下跺着脚等妈妈下楼。许青山拍了拍她：“你上楼去，我在这等着。”
开门的时候, 裴匪楞了一瞬，看了她一眼，让她进了门：“然然, 待会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害怕。”
我不该来？但暂时又不想走的许知然还是真诚地表示：“我可以下楼去等的。”
“没事, 来喝果汁。”
果汁还没喝完，外婆裹着一身貂皮回来, 一进门没换鞋直接快步走到客厅，扯着裴匪衣服：“张国强找到了？他为什么坐着轮椅？”
裴匪没有动，让她揪着自己衣服，淡淡道：“他在西市，如果你想去见他的话我给你买车票。”
外婆愣住了, 好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定在原地，几秒之后才回过神，猛地将裴匪一推，长长指甲掐进裴匪肉里，许知然准备上前被裴匪眼神阻止。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那个负心汉有做过什么对家里好的事？”外婆叫的歇息底里，动作过大，肩上的貂皮滚落至地，换掐为捶，“你个没良心的，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去找你那死鬼老爹。好，你去啊！你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嫌捶不过瘾，外婆操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抽过去：“你是把他接回来是吗？”
裴匪任她抽了几下后，钳住她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消息我已经转告给你了，去不去是你的事，反正我不去。”
外婆又楞了好半响，才笑：“果然是张国强的女儿，比张国强还狠心。”她笑着，嘴角向下，眼向上挑着，“裴匪，你好样的。”
她拉起地上掉落的貂猫披在身上，斜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许知然走向前，抱住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静默着，学着妈妈给自己安抚的样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突然被抱住的裴匪没有动，任她拍着，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孩笨拙地给自己抚慰，想笑，刚扯起嘴角看着她妈遗落在地上的耳环又笑不出来。
好一会，她才开口：“没事。只是我妈那人有点燥，别被吓到。”
妈妈，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心疼。许知然退出怀抱，轻声说：“没有被吓到。”
裴匪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做早餐，许知然跟进去帮厨被赶回沙发。
裴匪自己一个人在厨房，起火，打蛋，煎炸，香气随着热气升腾，在霹雳火声中，她张了张唇，没有声音，她抿了抿，再次开口：“别怕，只是我妈接受不了我爸的突然离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她那个人没有读过什么书，脑子也简单，遇到问题不是哭就是打。”
简单一句话解释了妈妈家的家庭矛盾，可这样简单一句话背后有多少打骂？别怕，这是妈妈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是你认为我会怕还是当时的你怕？许知然垂下眼敛遮住眼中情绪，手指捏着桌上的餐布，压下心中愤愤。
室内一时寂静，裴匪端着早餐来到客厅，看她蔫蔫的，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不难过，我现在工作随便换，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妈妈的手和声音都很温柔，许知然再次感到挫败，自己不能宽慰就算了，还要妈妈反过来安慰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妈妈：“裴姐姐。”她想说，如果你要去西市，那我和你一起去，但她说不出口，她现在没有身份去，而且这种私密家事她不确定妈妈能不能愿意分享，但她又不愿意让她直面伤害，她痛恨自己的无力，没有话说，不自觉流出泪来。
裴匪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单纯的小孩眼里看到如此悲切甚至怨愤的伤心，她正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向自己传达关心和心疼。又是一阵心软，她收了手，从她毛茸茸的头上移到她的脸上，给她擦去泪水，柔声哄：“没干系，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裴姐姐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很累吧。”
裴匪笑了起来，借着将餐盘的动作侧过脸去，淡淡道：“还好。以前我可以通过写字来排遣情绪，后来我认识了月明，有了朋友。”她将盘子推到许知然面前，“现在还有你。”
她一时不知道该把许知然划到什么身份上，说是朋友吧，共鸣交流又不够，自己也一直把她当成小孩，说是妹妹，她和张伟又是不一样的。自己对张伟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不知道怎么划分，索性模糊了，反正身份也不那么重要。
听到这句话的许知然高兴地想跳起来，她笑弯了眉眼：“嗯嗯，我永远是裴姐姐的好……朋友。”
妈妈，我们当母女也当朋友吧，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好，快吃，吃完我们上班去。”
许知然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早餐，和妈妈一起下楼，见到了在楼梯口等着的爸爸。
裴匪也见到他，抬了下眉，点头致笑当是打招呼，许青山回以她一个微笑。许知然站在中间，一边挽一个，开心地走在路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蹿出一个长发姑娘，拍了拍裴匪的肩膀：“裴匪，你今天这么晚上班是化妆耽误时间了吗？”
裴匪轻轻点头：“嗯，陈姐早。”
来人走在旁边，眼睛直往裴匪身上看，许青山稍稍地往前一站，遮挡了她部分视线。来人咯咯笑着：“裴匪，听说今天又有人给你送惊喜呢，这次的比之前更浪漫。”
许知然偏过头看向来人，黑长直头发下一张精致瓜子脸，大眼睛里蓄满了促狭的笑，语调中带着点艳羡：“你还记得你之前在散文里写过宁市不下雪，少了几分北国的风貌，今天我上班的时候又见到那个天天给你送花的人在前面街口指挥人弄人工下雪呢，我走的时候冰晶都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