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京西那边有家新的珠宝铺子开张了,卖的都是些前朝的好玩意儿。”宋老夫人打出一张牌去,看向宝瑜,“宝瑜,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去看看?娘看你的首饰太少了,得多置备些,那家铺子里好多前朝宫里娘娘的钗环,别提多好看了。”
宋俏不大乐意:“娘,您怎么不说给我也买呢?”
“你凑什么热闹,你骄奢淫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该素一素。”宋老夫人拍了拍宝瑜的手,“好东西就该给我们宝瑜留着。”
“行行行。”宋俏笑道,“就可着您的儿媳妇疼呗,反正我是个姑娘,以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稀罕我就算了。”
宋老夫人啧了声,点了点宋俏的方向:“你说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时候能有你大嫂一半的沉稳劲儿?”
众人都笑起来。
宝瑜也跟着笑了几声,眼神状似随意地向着门口看了眼,已经到了申时,天色渐暗了,算起来,离着那张票据被毁,也过去了约莫三个时辰了。
还没有人发现吗?
宝瑜蹙了蹙眉头。
“打错牌了。”宋老夫人提醒她,“这样不就输了吗,你拿回去,重新打,换一张打。”
宋俏不满地叫起来:“娘,您不能舞弊啊——”
话刚说一半,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宝瑜心一跳,偏头去看,是奉文。
“小少爷,小少爷。”奉文站在门口,一脸的焦躁,冲着宋堰小声招手。
“我先过去一下。”宋堰的眉头也拧起来,点点头,冲着奉文走过去,“什么事?”
“小少爷,粮铺中午算的那笔账有问题。”奉文道,“刚才粮铺的李账房找过来,说咱们的票据丢失了一张,而且数额很大,这样的账面没法交到衙门去,得赶紧把票据找回来。”
“丢了一张?”宋堰眯了眯眼,“怎么会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吴掌柜的猜测说,能不能是李城被大夫人折了面子,恼羞成怒,故意给咱们找麻烦?”奉文小声道,“听说那个李城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又是小混混出身,用这种下作手段,也有可能。再说了,没别的办法解释了呀。”
宋堰思忖一瞬,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奉文摇摇头,“但好像不是往武陵的方向走的,或许是去了别的地方,继续对账吧?”
“得把那张票据给找回来。”宋堰道,“咱们先去把李城追回来,如果不是他做的,或者他不认账,那得赶紧去武陵一趟,把这张票给补上。要不然以后交到官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后患无穷。”
“好。”奉文利落应下,“那我现在就去备马,小少爷,我在大门口等您。”
奉文走后,宋堰闭着眼,仔细回想了下中午时对账发生的种种,可是对那张丢失的票据毫无印象。
“宋堰?”宝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出什么事了?”
“没事。”再看向宝瑜的时候,宋堰的眼神又变得柔和,“粮铺出了一点小事,不过很好解决,只是我要出去几日。怎么不打牌了?”
“打牌有什么重要的,生意上的事才要紧。”宝瑜又关切问,“出去几日?何时走,何时回来?”
宋堰道:“快则一日半日,慢则三天五天。”
宝瑜点了点头:“好,那我去给你备些衣物吧,省得路上着凉——”
“不用了,奉文已经在门口等我,我这就去了。”宋堰笑着,“你不用担心,安心去打你的牌就好了。”
宝瑜没再多说,只应了声好。
宋堰进屋去和宋老夫人告了个别,转身便匆匆地离开了。
宝瑜又重新坐在凳子上,陪着宋老夫人玩了一局,忽然难受地吸了口气,食指在太阳穴处按了按:“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头有些疼,可能是早上时候起太早,风又大,受风了。”
宋老夫人一听,赶紧抬手摸了摸宝瑜的额头,见不发烫,稍稍放了心,催促道:“你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陪着我这个老太太玩了这么久。赶快回去歇着吧,宋俏,送你嫂子回去。”
宝瑜没有推辞,站起身道了个歉,便和宋俏一起回了寒春院。
宝瑜的头一点也不痛,那么说只是为了尽快离开明冬院而已,在榻上她假意歇了半个时辰,换了身衣裳,便朝着粮铺又赶了过去。
天已经蒙蒙黑,街上没几个人走动了,粮铺门口,伙计正在上板子。
宝瑜快步走进屋子,李账房还在,抬头瞧见宝瑜,极为惊讶:“大夫人,这都要打烊了,您怎么来了?”
“小少爷平日里总拿着的那本账册子呢,是不是在您这保管?”宝瑜道,“小少爷临走之前告诉我了,要我把那本账册拿回家去,给三爷看看,连着宋氏的大印一起。辛苦您找一下,现在就交给我吧。”
第27章 二十七 到时候,她也不必再看宋堰的……
“这……”李账房起初有些犹豫, “小少爷没有吩咐过啊。”
“他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还能骗你不成?”宝瑜神态自若, “再说了,小少爷对那本账册看得多重要你也知道的, 若是你磨磨蹭蹭不肯给我,耽误了小少爷的事, 等他回来定然生气辞了你。”
李账房又迟疑了一会, 但许是今日见到了宋堰对这位大夫人的态度, 或者是中午时候宝瑜所展现出的才华让李账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宝瑜。
李账房颔首道:“大夫人,您稍等一会, 我这就找来给您。”
宝瑜便站在账台旁边等着,偏头往门口方向看了眼。太阳已经全落了,街上没几个行人,就门口两盏暗红色的灯笼发出幽幽的光。她有些担心宋堰会突然回来,按照宝瑜原本的预测, 宋堰应该会连夜赶去武陵的, 但是他那个人,行事作风诡异, 半路发现哪里有问题, 又紧着折返回来, 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宋堰真的折返回来了,知道账本被她拿走, 宝瑜心想着,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功亏一篑了。
但是又不能不赌。
李账房年纪大了,手脚有些慢, 开柜子的锁,眯着眼捯饬了半天也没打开。宝瑜的指头在账台上敲打着,心烦意乱间,忽然听见门口有马车的声音传来,马蹄子点在地上踢踏踢踏的,宝瑜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她警惕地向外看,果然来了一辆暗蓝色车帘子的马车,不过路过门口也没听,继续踢踏着走过去了。
宝瑜松了口气,她摸了下额头,已经汗涔涔了。
正此时,李账房终于把账册和大印都找出来,用一个布袋子包好,递到宝瑜的手上:“大夫人,您拿好。”
“谢谢您了。”宝瑜笑着道了声谢,转身出了粮铺。
……
宝瑜回到寒春院时,大部分丫鬟已经做完了活,回房间歇着了。
老夫人中途差人来过一次,但听说宝瑜是坐着宋府的马车,去了宋府的铺子,说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店里,去取,便也没说什么。
含桃和采萍住在一间房里,她今晚上没活了,打了水来洗脚。
采萍拿了一本书坐在床沿边,温习着前几天宝瑜教她的字。
“采萍,你说大夫人到底是落了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晚还去取,很贵重吗。”含桃的脚在木盆子里踩来踩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采萍一句,“你平日总跟在大夫人身边,肯定知道的吧?”
“我不知道呀。”采萍翻了一页书,轻快道,“我就是个丫鬟,主子的事我哪里知道——诶,你脚洗完了没?洗完了将盆子借给我吧,我盆子漏了。”
“……噢。”没从采萍这问道什么有用的东西,含桃抿了抿唇,她擦了脚,出门把水倒掉,回来又问采萍,“今个你值夜吗?我看大夫人好像把值夜的班次都给换了,这几日都是你,你吃得消不?”
采萍抬头道:“大夫人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在她身边她觉得习惯,就换成我了。不过含桃,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问题这么多?”
含桃心虚一瞬:“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桶给你,你洗吧。”
小少爷今日临走前,又将她叫了过去,让她多看着些大夫人,若是有什么奇怪的举止,等他回来一定要及时告诉他。含桃前段时间从宋堰那里得了许多好处,当初宋堰让她在寒春院里做内应,许诺说事成之后就给她赎身,含桃本以为宋堰就是说个空话,没想到竟然很快就落成了,还多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能好好地操办婚事。
如此一来,含桃更加尽心尽力地做事。
她看见宝瑜大晚上还要出门,又换了值夜的班次,心中隐隐觉得奇怪,便多问了几句。
没成想采萍这个憨子的嘴倒是很严,什么都不肯说。
含桃心中有事,又负气,脱了衣裳就缩进了被子里,闭着眼睛装睡。
没一刻钟,她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宝瑜在窗前轻声唤采萍。采萍应了声,随即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含桃在黑暗中睁开眼,她翻了个身,眼睛盯着窗户的方向,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