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媪却说:“我们不吃不行,但是你口味不一样,没有菜你就不怎么吃饭了。这西北天气冷冽,我怕你这个冬天难熬。”
谢奚扁着嘴想撒娇,原本有些懒散的心思,立刻起身说:“算了,我来收拾吧,我量一下,到时候叫工匠来做,不用阿武来回跑。
没想到第二日她在院子里刚量好的尺寸,阿骨勒带着人来送吃的,见她一身男装,像个郎君似的,笑问:”这是做什么?”
谢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豪爽地说:“我,要祸害院子了,不碍事吧?”
阿骨勒听的大笑:“不碍事,你随意,需要什么让阿图巴准备。”
阿骨勒带人来是修缮整理前院,年后崔邺大概也会来。
南地的生意停了,北地的生意还是能做的。
谢奚三言两语给阿图巴吩咐了后,阿骨勒只觉得惊奇,看了眼她的图纸,问:“这是什么?”
“这是暖棚,一半是泥土加砖的墙,一半是窗框结构,可开窗照晒,顶上用草皮、草帘子包住保温。冬季种菜用的。砖墙通火,可以生火,暖气穿在里面,冬季蔬菜可以长得不错。”,谢奚解释的很仔细。毕竟祸害人家的院子,她还是讲详细些。
阿骨勒听的大为惊奇,连连点头。
倒是来兴趣,说:“这寻常工匠怕是三两日都不能完成,我让阿武带几个工匠来。”
谢奚倒是没想到他是个这么热心的人。
吴媪在前院的库房里找到了铁锅,用猪油熬了油,中午做了红烧肉,和红焖羊肉。
谢奚自己带了很多吃的东西,没有牛肉,就做了羊肉羹。
阿骨勒吃的极满足,舒了口气笑说:“怪不得郎君再也不肯呆在这儿了。”
谢奚吃的少,喝着汤笑说:“他是生意太忙,崔家一家老小都托付在他身上,可不是为了我。”
这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是阿骨勒觉得很在理。
“郎君的货这几日就到了,粮草到了后直接进了都督府。”
谢奚知道这些,见他面上不忿,劝说:“你们郎君不吝财,他若是觉得散尽家财更好,那就是真的送人比较好。你不要怨他。”
阿骨勒不接话,改了话头说:“阿武说你能种出高产的粮。”
谢奚自夸信手拈来:“我已经培育出新的粮种,收成高了五成。这有什么稀奇的?”
阿骨勒听的大惊:“当真?”
谢奚肯定的点头。吴媪说:“这几年雀奴在田庄里整日早出晚归,一心扑在田里,和寻常种田人也没差什么。”
阿骨勒听的心里顿时佩服。
谢奚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她已经这么干了很多年了,忽又想起问:“之前那不是听说,段冲来了凉州,怎么没见他人?”
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尽管和段冲有些不愉快,但是毕竟是老熟人。
“他被郎君送到都督府了,现在跟着都督的随行官蒋道东,将来走武官的路子。”
谢奚笑说:“他还是去光复祖宗的门楣了。”
阿骨勒听的也笑起来,说:“南人骨子里就是这样,文人士气,有些刚硬。”
谢奚没来由的想起陆益之,也不知道哪个小孩怎么样了。
陆益之最后也没有写回信,收了稻种,入秋秋收后,朝廷和反王议和,派了人来,江南两道官员如丧考批,士气大减。江南两道闹的人心惶惶,陆家给他来信,期盼着他能回京,但是他充耳不闻,回信也只给陆温回了。
整日不是处理公务,就是在吴江县的田里奔走,他势必要雀奴的新粮种种出高产的稻,定要让吴江县的百姓有口饭吃,水灾后战乱之下,百姓能免于流利,免于饥饿。
段猛一行人在南地待命,段猛虽救过他一命,但也不敢托大,见他小小年纪如此坚韧,倒是有些佩服。两人倒是时有来往。
陆益之问:“你们郎君不常来吗?如今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段猛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笑了声,爽朗的说:“我是个粗人,自小在市井里混大的,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大道理,但是郎君的话,我愿意听。他说了不赚乱世财,我们郎君虽是个生意人,但心怀大义。万担粮说放也就放了。生意人像他那样,也畅快,我们一起走南闯北,吃过苦,喝过酒,也畅快过。人活一世,不就图个畅快吗。”
陆益之听的微微发愣,竟然有些向往他说的,崔邺只比他大几岁,但是经历已经丰富到他想都想不到了。
此时的崔邺已经没时间畅快了,崔浩给他来信,他人还在盱眙,崔浩信里称:世家大族现在对崔家起了心思,陈家人想让安平王下旨,让崔程领兵平叛。
崔邺连夜北上,姚重一身伤,心灰意冷,先帝已丧,他曾在先帝宫中侍奉左右,如今新王摄政,从前的情谊已经没有了。
崔邺出发前,姚重说:“长安不可能再太平了,柬之,我知你非池中物,莫要杀生太多。”
崔邺隔着灯火看他,良久后,豁然一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姚家人已在路上。我已经着人悉心照看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邺在船上,问五书:“凉州来信了吗?”
五书见他面色无喜怒,“没有。”
他听的一笑,有些疲累的伸手捏着鼻梁,叹气道:“我赚了这么多的钱,也不知道忙忙碌碌为了什么,发往凉州的粮草什么时候能到?”
五书看了眼日期,不确定的说:“估摸着就这几日了。”
崔邺挥手:“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等人一入长安,就被崔浩的人拦回去了。崔浩见了他首先就问:“你能不能将家里的人送出去?”
崔邺面无表情道:“不能。”
崔浩皱眉,退而求其次:“你四婶和孩子总能走吧?”
因着端午后起了乱,崔冕的家眷本是要去河西道的,结果就耽搁了,迟迟没有动身。
崔邺:“你让我想想。”
崔浩毕竟见过战乱,又说:“我也是有些着急了,先等等你父亲的信再说。”
崔邺接着就说:“我猜父亲是愿意领兵平叛的。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崔浩一双利眼死盯着他,原本崔浩其实并不敢确信崔程有起兵的心思。
名不正言不顺,这就是乱臣贼子,是要留千古骂名的。
他是文人,他太知道国祚的意味着什么了。三弟和四弟的图谋有些让他不敢想。
崔邺冷静地说:“二伯,如今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父亲若是有这个心思,我无路可走。昔年有王丞相为起兵的侄儿发丧。而后依然威名不堕,权势无碍。可惜如今这位不是元帝,而我们也不是王家。”
崔浩听的森然,这个侄儿心里清清楚楚,甚至于,有些从容的应对着这场裹挟着权势阴谋战乱的变故。
崔邺并不管他怎么看自己,只说:“父亲曾经问过我,我答应供他粮草,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崔浩深深的叹气:“你们,罢了。”
崔邺回头看着他说:“听说,那位末帝是个人物。我倒是有些遗憾生的太晚,未能得见。如今李家短短十几年,已经风雨飘摇。世族沉疴已久,李家靠世族拥立,也必定会被世族挟持,二伯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崔浩轻声说:“要想摆脱,谈何容易。”
崔邺听的笑起来:“现在说这些,有些太早了。我去看看祖母,等父亲来信了咱们再说。”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 祁连山马场
老太太这一生大概是经历的的乱世太多了, 唯有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才觉得是真的安静,院子里的女婢们还在抱着花盆摆在院子中央晒太阳, 崔邺静静地看着, 良久老嫲嫲看见了他, 笑说:“五郎来了?”
崔老太太听见动静也出来, 见他站在院门处,笑问:“怎么不进来?”
崔邺也不答, 笑笑进去, 老太太正在整理东西,都是些账册上的东西, 他进去后, 老太太也没停手,继续整理着见他不说话, 问:“遇上难处了?”
崔邺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阙玉,淡淡说:“不曾,刚去二伯院子了, 路过这里, 进来看看祖母。”
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 摩挲着手里的玉,问:“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崔邺好奇问:“祖母但说无妨。”
“你母亲这些年为这个家操持, 和你父亲分别已久,两个人呢总这么远远隔着也不是件事,阿晚如今都快七岁了,都没见过父亲。你若是方便,带你们的弟妹去凉州走一趟……”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着。
崔邺看着老太太,良久都不说话。
老太太慈祥的笑问:“怎么了?”
崔邺最后答:“这事有些突然, 我要问问母亲,要看她的意思。”
老太太见他没答应,也就过去了,再没提起这个话题。继而和崔邺聊起南地的水灾。崔邺说的并不多,听着老太太讲起几十年前的水患,听着前朝旧事,他一直都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问:“柬之有心事?”
崔邺笑笑,摇摇头。伸手拿起那块阙玉,也不知道谢奚在凉州住不住的惯,如今河西道是最太平的地方,他心里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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