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钊直直看向温善善,双眸死死盯住她不放,好似在催促她快点。
愣怔住的温善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带着疑惑关上大门。
怪,很怪,说不出的怪。
明明是久别重逢的场景,他却一副熟稔模样,既没有旁人脸上的诧异,亦看不出喜悦,对她的态度也很一般,就像是和一个稍熟悉的陌生人打招呼一样,准确而言就是平静的吓人。
温善善越想越觉得奇怪,心底甚至有些不舒服的郁闷和气愤,但她没有开口,如常走进院子。
温暖暖在梁又钊的手臂里,咧着大大的笑,也在向她招手:“姑姑,姑姑,小叔。”
小姑娘转头又问:“小叔小叔,你有没有给暖暖带好玩的,暖暖可想你了!”
一旁看不下去的温路上前掐一下温暖暖肉乎乎的小脸,小训:“又缠他,看你爷出来说不说你。”
温久山当时撂狠话,如今面子还没收回来,每次看见梁又钊都昂头哼一声,嘴上也不许温暖暖靠近他。
有了小叔,二叔就不香了,温暖暖扭头张着手臂要去找温善善。
温善善自然接过,与梁又钊交接的瞬间,温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心底升腾起的异样感转瞬即逝。
他温良恭俭让的模样比起之前相处甚远,黑色西装配银边丝框眼睛,与温路蓬松朝气的发型不同,他把头发竖得一丝不苟,瘦削的下颚在光下线条感十足,抿唇看人时危险感直升。
记忆中充满野性的少年长成大人模样,一时间温善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不主动和他搭话,两人隔着两三米远,丝毫不见从前熟稔。
温久山从里面出来,见到梁又钊也是没好气,招小孙女到自己身边,转头又和大儿媳妇说话。
梁又钊没作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等在院子里,不多时,温久山就先忍不住问:“回来了?”
明明说对梁又钊说的话,但低着头不看他,一副无所谓模样。
梁又钊嗯一声说回来了。
没两天就是“温善善”的忌日,到这时候,温家人都会回来。
温久山拿着玩具逗温暖暖,嘟囔一句也就这时候知道回来,平常除了过年过节,也不晓得瞅瞅他。
之后,温久山便不再搭理他,转而一心逗温暖暖。
午饭桌上,众人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除了温暖暖吧唧嘴时发出的声音,没人说话。
直到温久山夹一筷子菜进温善善碗里,若无其事问:“今年怎么样?”
这当然不是问温善善,梁又钊放下碗,礼貌说:“还行,南边发展快,说不定会南走。”
话没说完,他不经意看眼温善善,又说:“不过也说不准,可能也会在晋城开一个,都看市场情况。”
除了温善善,大家好像都知道他干的啥,朗声夸奖几句后又沉默下来,她也就没好意思开口问。
温善善低着头,眼角余光不时瞥向梁又钊。
连温暖暖五岁大的小孩都感觉到饭桌上的怪异气氛,放下勺子两眼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观察什么。
饭后各人午睡,温善善坐在屋檐下吹风,放空的大脑无意识的乱想,乱七八糟光怪陆离。
太阳晒得人晕沉沉,不多时她便闭上眼睛险险睡过去,猛地惊醒后起身准备回屋,转身的同时刚好碰见倚门而站的梁又钊。
他半垂着眼,额头光洁,见她站起后才抬起眼睑,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无名的尴尬在两人身边围绕,温善善本打算直接进屋,结果他堵住门,她进退不得。
他维持原来的姿势,直直看向她,嗓子略带低哑打破死寂:“善善,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温善善应声回一句好久不见,之后便是无边的安静。
以前两人在一起,总是她说话负责带起话题,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说到兴头更多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不时回一两个嗯表示在听,现在就只剩尴尬。
打完招呼也不见他让路,温善善索性径直向里走,他这才让步了,余出狭小的门缝只能贴着他过,只是擦身过的瞬间,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惊,视线从手腕转到他面上,无声的眼神像是在询问为什么。
原本平静的男人忽然一笑,浅浅勾起嘴角问:“善善没什么想问的?”
温善善:“?”
不应该是他有什么想问的吗,见到别人‘借尸还魂’就没有一点惊讶害怕之类?
故此,她反问一句:“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细嫩的皮肤下是纤细的腕骨,他不动声色细细摩挲,沉默一瞬后才开口:“你还会离开吗?”
温善善对他的问题显然是感到诧异的,愣愣没想好。
因为她也不确定,目前情况看,只有找到无为道长问清楚才知道以后怎样。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却没说原因。
那一瞬,她明显感觉手腕处一痛,男人神情未变,手下却用了力,隔着镜片能看到眼底波动的暗涌。
她下意识缩回手,但力气如她,哪里比得过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直到温善善眼角微微红,梁又钊才回过神松开了手。
一圈红痕牢牢锁在手腕处,尤其夏天穿的短袖,对比白皙的臂弯,那红更明显。
温善善活动着手腕不解地看他,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冲她生气有用吗。
梁又钊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去牵她的手,不过被她机智的避开了。
温善善换种说法:“我也不想的,我……”很害怕。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那时候的落水,无尽的河水朝她涌去,她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耳边除了扑腾的水流,便是无边的恐惧,窒息感从脊髓传至大脑,没有比那更痛苦的时候了。
她陷在回忆里,仿佛那种感觉再次降临,虽然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真实。
梁又钊却俯下身,猛地拉进两人的距离,同时拉回温善善的思绪。
他半牵起唇角,刻意敛起慑人气场,温柔靠近,只停在她耳畔的瞬间沉眸狠了眼神,吐出的话却还是温柔。
“那善善下次,可不能再把我一个人落下。”
第72章
午后的阳光晒人,闷热的夏风吹进小院,蝉鸣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响起。
他躬下身,鼻息间热气喷洒,带着骇人的侵略气息,具是落在她白嫩的脖颈处。
温善善一个机灵地缩回身子,她小小向后退半步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哪想直直抵在门板上。
这反倒方便了梁又钊,他轻笑一声,转而把目光盯在小巧圆润的耳垂,如此近距离,能看到耳后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藏在碎发下,粉粉嫩嫩的一小点,如果不是这样近的距离,根本观察不到。
他带着玩味顺势轻呼一口气,引得她又是一阵战栗,粉痣彻底缩进肌肤蜷缩处,白里透着粉的肌肤轻颤。
在温善善注意不到的地方,男人深了眸色。
温善善正眼不看他,羞得眼珠子四处转,只有余光不经意停留在他的侧脸,白净的脸庞挂着笑,棱角分明的下颚向她靠近。
两人靠得很近,一呼一吸间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讲话非要靠这么近干嘛。
梁又钊见她不回应,捻起她耳边碎发又放下,缓缓叹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温善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但碍着眼下的情况没抓住。
她有些局促地说:“……没想”离开。
他声音温柔:“那你以……万别一个人走了。”
说完,他站直身子,刚刚的亲昵不见,脸上又恢复漠然,不紧不慢开口:“善善以后有什么麻烦事记得找我。”
他声线低沉清冷,一旦恢复淡漠便拉开了与人的距离。
温善善还诧异着前后的变化,这时,温路从屋里出来,见两人堵在门口,理了理睡扁的头发问干啥呢,清醒半刻想起梁又钊说的话,打着哈欠:“估计以后真需要你帮忙。”
小妹现在也二十二了,没上过高中也没入过社会,一张白纸出了家到哪儿都容易被欺负。
才刚刚团聚几日,温路就已经想的老远,虽然他现在挣得多,足够一家老小开支,但小妹以后总归要嫁人有自己的生活。
他在南边,接受的思想比较开放,并不认为女人结婚以后就要困在家里,他见多了男人背着媳妇在外偷鸡摸狗,尤其那些有钱的男人,最爱干这事。
同为男人,他太知道男人的劣根性。
这边想着,那边他就把梁又钊喊道一边,两人神情严肃,看着温善善不知道嘀嘀咕咕商量些什么。
温善善几次想问,都被温路打断撵了回去。
最后,也不知道是达成什么协议,温路心情颇好的勾着温善善笑,连带着对梁又钊也顺眼不少。
到晚饭时,温善善才从温路口中听出两人的打算,同时也知道梁又钊这些年在外究竟干的啥。
八八年梁又钊拿到驾驶证,之后不久就执意外出。
中间五年经历的波折坎坷他一律没提,只说他在平京同人合伙开了家租车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