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祠堂按理每户三天,到现在,除了温家其余都是来一天就算是好的。
至于送饭那更是不可能,自生自灭管他呢。
如今山上野狼再下山,算是给所有人一个警醒。
村里家家户户都派了人,祠堂不算大的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温善善借着小巧的身子,灵活钻了进去。
温央在城里,还没收到通知,温家来了温爸和温路,站在人群最里面。
温善善偷偷站到了他们身边,温路发现她的时候皱着眉,不悦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吗?”
温久山眼角睨了他们俩一眼,“别说话。”
低着头的温路直起身子,等到温久山把目光转回前面,才见温善善指指梁又钊,说:“担心他。”
确实是该担心的,虽然阿来是村子的傻子,独身一人无父无母更不提子女,但他吃百家饭长大,按老人们的说法他是守村人,为人善良勤恳,村里不论谁家的红白喜事都会找他来。
这种人也叫镇灵人,传说他们镇一区八方邪魅,驱四方三煞五疾,通常是个村里的傻子或者脑子不好使的人。
他们鳏寡孤独残,无钱无权无运,是村子的流浪人,但他们是最不可缺少的人。
口口相传中,守村人上一辈子是恶人,这一世抵债,会替村民们挡灾挡祸。
所以老一辈对阿来都很好,无事也会主动给他送饭,就当保佑村子太平和顺。
野狼咬了阿来,这是守村人替刘桥挡的第一个灾。
一旦事态继续发展,后果不敢想象。
所以在听说这事后,老村长马不停蹄喊上村支书召集大家伙开会。
这事必须引起大伙注意,一定马虎不得!
阿来就是给他们的警告啊
不少人还没下工就被喊了回来,负责喊人的人也不说清楚,只说是了不得的大事,必须要回去。
厂子老板可不管这些个事,直接当旷工处理,扣了一天的工钱。
等回来,才知道是这事。一天的工钱啊!
他们带着怨气跨进祠堂,对那崽子愤愤不平,人多势众还下手不知轻重。
所以等后来的人看到狼崽子,他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声响,衣服上有明显的脚印,看上去不止一人。
不过令众人注意的倒不是他被打,反而是剪了头发换了衣服。
不过就这么躺在地上,众人嫌弃的眼神打量一番变转而讨论其他的事。
外界的嘈杂声很大,他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不过连翻身都没有办到,反倒露出了另一侧的脸。
温善善惊慌失措看着血一滴滴从脸上滚落,地上也有不少血迹。
那是一条七八厘米长的伤口,从眉骨一直延伸到颧骨,尘土间血淋淋的吓人。
温善善扯着温路的袖子,还没张嘴就能从双眸传出一份哀求。
温路也有些惊愕,这谁干的,对小孩也能下手这么狠。
不过这时他俩都说不上话,老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让人把族谱族训拿了出来,随意找了个识字的读书认把那段野狼下山的话读了一遍。
温善善几次都想要上前,温路拦住了他。
在祠堂,村长没有发话,贸然上前无异于公然挑衅刘桥村村长的话语权,别看老村长平常和蔼,这种事情上向来说一不二。
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要挨打罚跪。
温善善在温路阻拦下,凄凄目光看向梁又钊。
终于在族训读完,他有了苏醒的征兆。
他的眼睑有细微的睁开,不过除了温善善,谁也没注意到。
他蜷缩着脊背,双手别在身后,双眸带着绝望看向了最近的温善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又闭上了双眼。
第23章
他是在求救,可惜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就闭上了眼睛。
温善善不忍,在和温路的拉扯间,老村长发话了。
“你们是不是都把老祖宗的话当耳旁风了!”
老人虽然年纪大,但脾气大得吓人,扶着拐杖说起话来依旧中气十足。
底下挨训的小辈们摸摸鼻子挠挠头,不少还没轮的人家倒是硬气站着。
“我看你们一个个是忘本了不是,幸好今天是阿来帮了你们,要是放到你们头上,有你们受的!”
不少中年人低下了头,推己及人,老李家那儿子不就是先例嘛。
只是不少不信邪的小辈对此嗤之以鼻,野狼下来一趟就可能下来第二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再说阿来那傻子被咬是他自己走丢了,能怪谁?
不过这时候,不满也只能压在心底,谁能敢公然反驳?
“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谁家偷懒,就跪在祠堂给我抄族训,一直抄到所有人家结束!”
说到这里,老村长把目光转向地上的梁又钊。
语气稍稍和善,语重心长和大家交代:“这崽子也是命苦的,大家就多包容包容,这是全村的大事,奉献奉献没错的。”
这时代,讲究无私奉献,集体利益大于个人利益,大伙只能表面应承下。
这时,在温善善多次哀求下,温路叫了温爸,“那崽子受伤了,不知道怎么样?”
温路知道,这时候只有他爸先同意,才能请来许天方。
“要是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老村长对众人说道。
温久山看着地上的狼崽子,神色平静淡漠,不经意瞥了他一眼。
温路一张嘴,他就知道是温善善的提议。
上一次也是自家闺女发现的,不差这一次,温久山叫住了村长:“叔,找许天方来吧,这崽看上去快不行。”
老村长点了头,无奈叹气说道:“小孩也是可怜的娃,一个个下手也不知轻重,万一打死了可怎么办。”
最外面的小孩窜出去找村医。
大部分人对这不感兴趣,人群渐渐散去,少数几个看热闹的妇人还站着没走,其中也有好心的小伙上前要帮忙。
这时的温善善和温路蹲在梁又钊身边,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手帕,小心翼翼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不过血迹已经干涸,她只能小心翼翼。
对比她满眼的心疼,温路有些痛不在己身,不知为何。
他看着狼崽,又把目光转向温善善。
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就因为那该死的同情心?怎么别家小姑娘没有。
这件事足够温路思考很久,温久山和温央起初也有些不满,后来就没再说什么。
四月下旬快五月的天,温善善用水浸润的帕子替他擦完脸又抬起他的手,触碰的瞬间就觉察到他手掌异于常人的凉。
温善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很没有发烧。
许天方家住得近,很快就背着他的小药箱进来了。
见到还是这崽子,直摇头。
还没看伤口,他就皱眉直言:“小孩太瘦了,再不多吃点以后长不高。”
确实是瘦,有种脱相的骨瘦嶙峋,狼喜欢夜里出没,养的这狼崽皮肤苍白无血色,所以细长的手掌下是清晰可见的血管。
加上这些天在祠堂的久不见太阳,整个人看上去不健康的虚弱。
许天方边说边摸了他的额头,不烧还好,上一次断断续续发着烧,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还好这小子野外生活这么多年,抵抗力不错,自己扛了过来。
许天方解开他的上衣,眉头皱的越发深。
深浅不一的青紫遍布脊背,还有不少已经结成疤的伤口,经年累月。
翻个面,情况并没有好很多,皮包骨的身子过分瘦削。
村里穷归穷,但没有一家至于让小孩饿成这样,许天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瘦得命悬一线的小孩。
他先给梁又钊脸上上药,擦拭过的伤口皮肉外翻,虽然不再流血,看上去依旧血淋淋的吓人。
碘酒消毒,火辣辣的疼。
刚擦到一半,失去意识的梁又钊醒了,被温善善松开束缚的双手一把挥开许天方,不停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靠近。
“温路,你把他按住,不然发炎再发烧,就他这个身体肯定撑不过去。”
温路个高力大,闻言不费出灰之力按住了他。
这时的梁又钊虽然对外界抵制反应大,但因为身体虚弱并没什么力气,在温路的强压下反而有种困兽之斗的绝望感。
虽然动弹不得,但他还在反抗。
这些人类对他从来不怀好意,主动的靠近只会是再一次的屈打和发泄。
他知道,人越多,对他的伤害越大,上一次他就被这样拉进了这个四四方方的屋子再不能出去。
就在他的不停挣扎中,有一双手突然摸了摸他的发顶。
“你乖一点,不要动,安静一会儿,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温善善蹲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她说话声音不大,只够周围的几人听到。
温路低头,“他又听不懂人话,你说有什么……”用。
话还没说完,狼崽竟然真的如温善善所言安静了下来。
梁又钊目光锁在温善善身上,被握住的右手反手攥住她。
软乎乎的小手是他从没触碰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