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呵呵它一脸,换上窄袖骑服就准备出门。
却不料虞娇同样换了一身骑装,正在马上等着虞衡。
见虞衡望来,虞娇眉头一挑,“难得这么热闹,我当然也得去看看。”
去就去吧,反正宣朝风气开放,女子去看场马球根本不算事儿,她们还有自己的马球队,兴致来了便自己下场玩一场,自在得很。
到了比试场地后,虞衡几乎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比赛还没开始,双方便剑拔弩张,誓要将对方给比下去,战争一触即发。
这跟虞衡倒没什么关系,他今天就是来当观众看马球赛的,看双方这架势虞衡就有预感,这场马球肯定十分精彩。
虞娇眼尖,忽然用手肘撞了撞虞衡,向他指了个方向。虞衡顺着虞娇的手指望去,惊讶地发现沈长安和沈长宁兄弟俩也来了,不仅如此,他们身后那两个带着幂篱身姿娴静的女子,不是沈芝兰和沈芝静又是谁?
虞衡不由愣了愣,小声问虞娇,“大舅母怎么会让两位表姐来这里看马球赛?”
张氏可是恨不得把女戒刻在两位女儿的脑门上,上回虞娇偷偷带着沈芝兰姐妹二人出门玩还被张氏骂了一顿。这种书生聚集的场合,怎么看都不像是张氏会答应让她女儿来的地方。
二人愣神间,展平旌等人已经看见了虞衡,瞬间收起面对对手的犀利眼神,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同虞衡打招呼。
国子监那边的学生就很气,好你个虞衡,瞧你也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后生,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上了博陵书院这条贼船?
虞衡见展平旌也是一身劲装,手中拿着数尺长的球杖,仗上雕着精美的花纹,瞧着倒像是一件艺术品。不过这身打扮……莫不是展平旌也要上场?
虞衡和展平旌等人混熟了,张嘴就是不大客气的话,“就你这小身板,其他人怎么让你上场了?”
展平旌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次是年少士子的比试,国子监那边还有比我年纪更小的上场!”
虞衡毫无波动回了展平旌一个“哦”字,转而对沈修笑道:“先预祝你们大比分获胜,我就等着你们请喝茶!”
沈修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还有人问虞衡,“你要不要也来试试,中场能换人,权当活动筋骨。”
这语气,分明是没把国子监那帮人放在眼里。虞衡心说第一学府果然傲气,从战略上藐视敌人这招用得可真溜。
不过虞衡也没打算参与进博陵书院和国子监的争斗之中,婉言谢绝了对方的提议。展平旌则伸手往沈长安兄弟俩的方向一指,随口道:“那是我们特地给亲友留出来的好位置,你们也去那儿吧,正好看球。”
虞衡还在好奇沈长安他们是怎么弄到的亲友票,一看沈长安后面的李桓就懂了。虽然这几人一直掐架,但也有几分交情,尤其是近来李修和虞衡关系不错,李桓自然也不好和虞衡一方闹得太僵,同沈氏兄弟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这次沈氏兄弟的亲友票,估计是李桓给的。
虞娇还在思索这回张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率先下马,大步流星地往沈芝兰等人的方向而去。
沈长安兄弟俩不愧是最会享受的纨绔,占的位置都特别好,一眼就能将球场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见虞衡二人过来,沈长安兄弟俩先是上前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兴高采烈地围着虞衡叽叽喳喳说着他们的近况,“你上回建议我们走武举的路子,别说,和那些让人看了就想睡觉的四书五经相比,兵书就有趣多了。我爹最近还夸我了呢!”
那感情好,怪不得这两兄弟现在一脸神采飞扬的模样,瞧着都信心爆棚了。
虞娇已经过去同沈芝兰姐妹二人挽着手臂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虞衡的余光往她们那边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沈长安,“大舅母怎么同意让表姐她们出门的?”
沈长安给了虞衡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往球场上一指,贴着虞衡的耳朵小声道:“喏,青年才俊。”
懂了,这就不奇怪了。
虞衡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沈长安的肩,语气沉重,“那你可是肩负重任,可得好好看一看。”
沈长安苦笑,觉得眼前的球赛瞬间都不香了。
虞衡他们都没发现,在他们对面的阁楼上开了小半扇窗户,那边的回廊下站着的观众似乎也和其他人不大一样,面容严肃目光沉稳,完全没有看球赛的激动心情。
如果虞衡在阁楼里,定然会认出几个熟人。
博陵书院的方山长和上回来侯府邀他去国子监入学的国子监祭酒许大人,还有一个虞衡更熟悉的人,虞启昌也赫然在列。
这几位都是身份不低的达官显贵,如今都恭敬地站在一旁,上首之位正端坐着一位极为温和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穿玄色常服,右手大拇指上带了一个玉扳指,正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虽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浑身的气势却让人心生敬畏。
虞启昌和方山长站着,他坐着,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正是当朝皇帝,景隆帝。
景隆帝瞧着倒是心情不错,眼神也十分好使,一眼就瞧见了虞衡和虞娇,笑着问虞启昌:“那两位是爱卿的儿女吧?朕还记得,上回救下苏熙的,正是他们。”
这记性可真好,虞启昌恭敬答道:“回陛下,那正是微臣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女,难为陛下还记得他们。”
“你啊,有这样一对出色的儿女便偷着乐吧,还说他们不争气!”景隆帝笑眯眯地看着虞启昌,接着道,“朕还记得你那闺女颇有你几分风采,箭术十分了得。你那小儿子,听闻今年接连压了博陵书院那两个有名的少年天才,一举拿下小三元。这样的儿女你还说他们不争气,那这世上怕也没几个争气的孩子了。”
虞启昌心中一凛,对景隆帝愈发敬畏,别看虞衡这段时间出了不小的风头,但区区一个秀才,放在京城根本不算事儿。日理万机的景隆帝竟然知道虞衡科考的全部经历,可见这位帝王对朝堂和时事的掌控有多厉害。
方山长也凑趣,“侯爷那位幼子委实不错,天分极高还毫无傲气,还心性沉稳,在他这个年纪,委实难得。”
“是啊,就是太沉稳太有主见了,接连拒绝方山长和老夫的邀请。老夫心里还纳闷呢,什么时候博陵书院和国子监都这么不让人在意了?”这是愤愤不平的许祭酒。
虞启昌赶紧笑着解释,“实在是那小子太过懒散,平日只顾着吃和睡,若是进了书院和国子监,怕是给夫子们添堵的。”
这话说的,还是人话吗?
在场众人更酸了。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谁念书像靖安侯他儿子似的,听起来就没费什么劲儿,轻轻松松吃吃睡睡就连拿三个第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靖安侯那小儿子以后出门怕是得多带几个护卫,这也太招人恨了,保不齐就有那么一两个屡试不中的阴郁书生想揍他一顿。
眼见虞启昌一开口就不断地在为虞衡拉仇恨,方山长顿时失笑,转头看向景隆帝,温声问道:“陛下此次出宫,护卫可都备好了?宫外人多手杂,陛下龙体要紧,可得多当心啊!”
景隆帝摆摆手,笑道:“不碍事,禁军乔装了一番将周围护了个严严实实,方爱卿不必担心。”
说完,景隆帝又将目光投向球场,看着在马背上飞驰的少年们,景隆帝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头道:“这些可都是我大宣未来的栋梁,上马能打仗,下马能作文,好!两位爱卿,这可都是你们教导有方啊!该记你们一功。”
方山长和许祭酒同时躬身,“谢陛下,陛下谬赞了。”
场上的赛事十分胶着,双方互不相让,加上平日里的龃龉,竟渐渐打出了真火。展平旌一个不留神便被对方的球杖击中,眼前一黑瞬间掉下马背。
虞衡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扶着栏杆伸长脖子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好在李修反应快,探身用球杖将展平旌推了一小段距离,让展平旌惊险地躲过了马蹄的踩踏。
这个变故一出,场上氛围更为肃杀,博陵书院这边的人围成一团,怒气冲冲地向国子监讨说法。
虞衡担心展平旌的伤势,脚步匆匆下了楼想去看看展平旌的情况。博陵书院的人见是他,也没拦着,虞衡就这么顺利地进了赛场。
双方情绪都十分激动,博陵书院这方更是全都在气头上,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开骂:“输不起就别玩,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干什么?”
国子监那边也很气,张嘴就顶了回来,“他自己傻,不知道躲,还有脸怪我们?”
展平旌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就听到了对方这不要脸的话,气得差点又晕过去,还是虞衡眼疾手快掐了一把他的人中,才让他再次清醒过来。
展平旌多傲气一人啊,平时怼起人来毫不留情,这口气他能忍?
见对方还梗着脖子死不认错,展平旌冷笑一声,握紧了虞衡的手,定定地看着虞衡,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是坚定,不容虞衡拒绝,“你去,代替我比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