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然使臣是知道大宣人面对他们时都有一股傲气的,很多东西人家宁愿自己收着放在库房发霉都不愿意卖给他们,这会儿听了巩尚书的话,雍然使臣心中当即生出一股危机感,赶紧开口为自己争取,“修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想买水泥,价格好商量。或许你们可以多建一个水泥厂?”
这话一出,都不用巩尚书开口了,胡尚书板着脸,十分不高兴,“瞎出什么馊主意呢?建一个水泥厂要多少银子你们知道吗?算上建厂的成本,再加上人力物力,那卖给你们的价格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本官都算不过来!”
雍然使臣特别想说您尽管定价,反正我们一定能找到冤大头接盘,不怕你们价格高,就怕你们不肯卖。
但是他们也听说过这位户部尚书的名声,那真是鸟从他头上飞过去他都要拔下一撮毛。他们做惯了买卖,哪里不知道这话一说出口基本就是送上门给人宰的,话说眼前这套路还挺熟,他们合起伙来宰西域那头的冤大头时,就是这么干的。
雍然使臣一时间也不敢确定大宣这两个阁老到底是在打配合还是在闹矛盾,到底是自己要求着大宣跟自己做买卖,雍然使臣还是低了头,谦卑道:“水泥是上天赐给大宣的神物,用它铺出来的路,比镜面还光滑。请大人们垂怜我等小国,让我们将天神赐下的神物带去世上各个地方,让他们知晓大宣如何受上苍宠爱。我们将永远歌颂皇帝陛下的恩德,赞美大宣的仁爱,将大宣强大又温和,包容万象的名声带到各个国家。”
胡尚书神情微动,似乎有点被说动的模样。巩尚书见状,赶紧打岔,“你可别被他们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迷昏了头,他们重要还是我们大宣自己的官道重要?这事儿没得商量!”
胡尚书回头瞪他一眼,“那么急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雍然使臣提出的再建一个水泥厂,也不是不可以。”
巩尚书顿时皱眉,“工部从哪儿找那么多人手,费时又费力不说,还要在深山老林里待上好几个月,谁乐意干?”
雍然使臣见他们两个内讧,赶紧拼命鼓动胡尚书,“胡大人说的是,若是你们愿意建厂为我们提供水泥,我们愿意多出一点银子。”
胡尚书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仔细思忖了许久,在巩尚书不赞成的目光以及雍然使臣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水泥厂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建成的,这样吧,我们可以先卖给你们一部分水泥,等你们卖完了,再来谈接下来的买卖。但卖给你们,工部那边确实吃了亏。我们户部和工部彼此守望相助,哪有互相拆台的道理?工部这边也需要一个说法,那水泥价格自然就不会低。这样的话,即便到了陛下面前,我们也不会担上骂名。”
虞衡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这种“看在你真心实意求我的份儿上,我就勉勉强强把东西高价卖给你”的高姿态,真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明明是乙方,却比甲方还大爷,学废了学废了,以后也用这招来坑坑其他国家的倒霉蛋。
雍然使臣急着把这笔生意敲定下来,自然是胡尚书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还有一个一脸不乐意的巩尚书杵在那儿呢,万一真把胡尚书说动了,这笔买卖告吹了,他们才是亏大了。大不了他们在这边多出点血,回头坑冤大头坑得更厉害一点就是了。
于是,胡尚书逮住这个绝佳好机会,张嘴就定下了二十两一袋的价格。比先前向虞衡透露的心里价位还翻了个倍。虞衡听了也只能夸上胡尚书一句果然会做生意,天生的钱袋子,景隆帝看人的眼光真是一流。
雍然使臣当然知道胡尚书这是在宰他们,但是人家先前都明说了要加价,他们求着人家把东西卖给他们,不就得什么价格都接受么?
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回头跑远点,全换成金子,他们也是大赚的。
于是,双方友好地定下了这笔买卖,雍然使臣先拿了十万两银子的货,基本将工部那边的库存清了大半,还说日后会有更大的单子,请大宣再多造点水泥。
一听就知道这是打算忽悠狗大户铺水泥路,拿水泥建房子,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自己有多富。
等到雍然使臣一走,巩尚书立即拽住胡尚书的袖子不放手,“那十万两银子,分工部一半。我还打算继续铺路。”
“想得美!这可是要进国库的,哪有你觊觎的份?不给!”
“好歹我刚才也是出了大力的,胡抠门儿你可真行,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了?”
两人吵吵嚷嚷,一直吵了小半个月,胡尚书都被巩尚书磨烦了,恨不得将这只苍蝇一巴掌拍死,被他烦得只能点了头。
见巩尚书喜气洋洋的模样,胡尚书正要出言讽刺几句,一声“巩秃头”还没出口,胡尚书冷不丁瞧见了巩尚书没那么锃亮的脑门儿,忍不住惊道:“你居然长头发了?”
说到这个,巩尚书就得意了,“虞衡给的方子,说是失传已久的偏方,我喝了小半个月,现在都开始长头发了!”
说完,巩尚书还特地将自己的冠取下来,头一低,让胡尚书更能仔细看到他头顶的风景。
还真别说,以往能反光的头顶,这会儿已经长出了许多细软的绒毛,不过一寸来长,还挺黑亮,胡尚书顿时啧啧称奇,“这药方神了啊,连你喝了都能长出头发来,那朝中其他掉头发的官员喝了,肯定也能治好。”
多么强大的效果,任谁见了都会动心。
巩尚书也想让别人尝尝那一口下去就能让人升天的苦药,特别积极地为虞衡打广告。实际上他的脑阔就是最好的广告,都不用他多说,旁人一看他这万年寸草不生的头顶都开始长头发了,还能不知道这药的强大?
于是,在巩尚书的积极推荐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嘉秀侯得了一张治秃生发的妙方,效果特别棒。
有脱发困扰的当即猛男落泪,提着厚礼前去嘉秀侯府拜访,就希望虞衡能抢救一下他们所剩无几的头发。
一些参过虞衡的官员就傻眼了:他们也想治秃头来着,问题是梁子已经结下了,嘉秀侯能给他们治不?
虞衡微微一笑:来啊,继续喷我啊。喷我的通通不给治秃头!
第70章 三合一
因着这个治脱发的方子, 虞衡陡然间人缘爆好。先前同僚们见了虞衡虽然也是客客气气的,但心里就跟灌满了醋似的,酸得不得了。这会儿看到巩尚书头顶重新长出来的黑发, 所有大把大把掉头发, 觉得自己的头皮清凉了许久的官员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救星,还酸什么嘉秀侯, 只要嘉秀侯治好了我的秃头, 我以后就是嘉秀侯的无脑吹,他做了什么我都免费帮夸!
重度脱发患者,就是这么真实。
先来找虞衡的是他翰林院的同僚们,众所周知,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 里面的翰林不是在整理资料就是在修书, 还有在修前朝史书的,以及努力钻研四书五经等正经经史子集, 尽量推陈出新, 希望在下回陛下召他们进宫讲经时,像秦首辅当年一样,将寻常的经史子集讲出新意来, 说不准也能像秦首辅那样被陛下另眼相待, 就这么被重用了呢。
由此可见,翰林院的工作虽然清闲, 但对于某些有志之士来说,还是十分有压力的。人一旦压力太大了,头发就没那么坚强。更何况压力太大还会带来失眠等一系列的问题,从而加重脱发情况,每天看着地上一堆一堆的掉发, 那种心酸,真是谁掉谁知道。
虞衡在翰林院人缘其实不差,主要是他升级的速度太快,人一般会嫉妒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但不会嫉妒需要他们仰望的人。虞衡刚进翰林院时头顶六元及第光环,年纪又小,其他人还能仗着资历给他个下马威。等到虞衡封侯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闭嘴了。加上虞衡脾气好,在翰林院从来不以势压人,不摆侯爷的谱,对待每个人都很有礼貌。
不同地位的人做出相同的行为,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江弈然和展平旌,和虞衡同届的一鼎甲,他们对待资历比他们深的翰林客气一点,人家只会觉得这是你这个后辈该做的。
但虞衡就不一样了,侯爵光环、御前小红人和阁老们团宠的光环一层一层叠加,叠到后来已经是让许多德高望重的老翰林都要慎重对待的人物了,和其他人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自然不会再对虞衡生出什么嫉恨之心,反而真切地叫虞衡一声侯爷,也有不少以虞衡为目标的,毕竟虞衡可是文官封爵第一人,翰林院这些翰林们哪个不羡慕呢?当然,在虞衡和宋青云激情对线,景隆帝杖毙了宋青云后,众人心中对虞衡或多或少也生出几分敬畏来。
这种情况之下,翰林们听说虞衡有治脱发的药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该给我们看一看”,而是“我得准备点厚礼登门拜访,请侯爷帮我看一看”。
心态转变,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虞衡倒没觉得自己堂堂侯爷给人诊脉是一件掉分的事儿,登门请他帮忙治脱发的同僚,虞衡都态度温和地替他们开了药方,还让他们将厚礼拿了回去。翰林清贵,自然也没什么油水,这些厚礼对虞衡来说不算什么,对翰林们可是不小的一笔财物了,虞衡又不是要和人结仇,自然不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