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轻快,裙摆飞扬。
“应该好看的,阿庭说,我穿鹅黄色好看。”
当最后一抹她的衣角也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时。
展丞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右手慢慢攀爬上自己胸前心口的位置。
痛。
太痛了。
第48章 追妻 ……
今日春光明媚, 微风轻拂,确实是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孔妙禾打着一把伞,走在华庭身侧, 步伐轻快。
华庭左手背在身后, 右手抬了一抬,指着孔妙禾的伞, 笑:“阿禾姑娘这是挡日光?”
孔妙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点点头。
她毕竟不是书中人,从前养成的习惯。
阳光是皮肤的最大杀手,即便春光舒适,她也不想皮肤裸露在外太久。
华庭是个对新鲜见闻很感兴趣的人,孔妙禾想了一想, 尝试对他解释:“我从前从我阿娘那里听说, 外族有人说阳光里有一种东西,长久暴露在阳光下, 肌肤会衰老得更快。”
华庭顿了顿首, 不置可否,起了兴头,又展开与孔妙禾说起之前在外听闻的一件趣事。
孔妙禾静静听着, 他们走得慢, 还未走出双月楼的视野范围内。
毫无征兆的,孔妙禾忽地回了回头。
双月楼前空荡荡的, 并没有人影。
华庭的话说了一半,这会儿适时停下来,他垂首问她:“怎么了?”
孔妙禾摇摇头:“没事,走罢。”
华庭虽然淳朴但心思也灵泛,其实这几日与孔妙禾的相处, 他也有些感觉。
他一向不是将心事藏在心里的人,便直接问了。
“其实孔掌柜今日应当也有别的打算?”
“你还是有些惦念店里的那位小伙计,叫阿展对吗?”
他们今日其实并非是为私事外出,是华老爷请孔妙禾去府上一趟。
孔妙禾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倒是也没打算遮掩。
今日难得有机会能和华庭有机会单独相处,很多话她本来也是打算在今日交代清楚。
她与华庭相处和睦是真,她也看出来华庭对她有几分欣赏,也大有视她为知己的意思。
但也是只是知己。
所以很多事情,如果有华庭的协助,她能做到的事就更多了。
她敛了神色,轻轻一笑:“有件事,可能想要拜托华公子。”
……
-
直到孔妙禾与华庭的视野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展丞才慢慢将头探出门外。
他的手紧紧扣着门沿,指节修长而泛白。
阿峰看了半晌,低声对阿兴说:“要命了,我感觉咱们掌柜的柳木门,今日要命丧黄泉了。”
阿兴也看了一眼,点点头:“那怎么办?那门可金贵着呢,这不得救一下?”
阿峰点点头:“救。”
两人撂下抹布,一左一右走到展丞旁边,合力架住展丞。
阿峰笑盈盈的,说:“阿展,来来来,坐下喝口水,冷静啊冷静。”
展丞收回了目光,猛地闭上眼,眉头紧锁着。
他收了力,也任由阿峰阿兴搀着他在一旁坐下。
阿峰又是倒水,又是象征性地锤了锤展丞的肩,边笑边说:“你别急,别急,掌柜的肯定是去商量正事了。”
“你想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是很有先天优势的嘛……”
他话说了半截,被展丞冷冷扫过来的一眼吓到噎住,后半句只能吞进肚子里去。
展丞没喝水,又拂开阿峰阿兴的手,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往外走。
阿峰急了,连忙示意阿兴一起拽住他。
“你别去啊阿展,你要是去了,掌柜的肯定会生气的,这不前两日你们就在闹不开心,今日你要是去了,掌柜的更不喜欢你……”
他话没说完,也不敢说完。
明明是阳春三月,可展丞的周身却透着腊月的寒意。
他眼神如利刃,扫过阿峰的时候,阿峰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可他看起来又很疲倦,声音也透着浓浓的消沉。
“我不去。”
阿峰阿兴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
-
展丞一整日像一块移动的冰块,沉默地跟着阿峰阿兴处理店里的事。
阿峰阿兴整日提心吊胆,终于在下半日,见到了回到双月楼里的孔妙禾。
和孔妙禾一起回来的,还有华庭。
准确而言,是华庭搀扶着孔妙禾走了进来。
孔妙禾脸色不太好,右手搭在华庭肩上,腿脚也不太利索。
仔细看,还能发现她额间渗出的一层细密的汗。
阿峰几个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展丞早已快步走至孔妙禾身前。
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把从华庭手中将孔妙禾拽到自己身侧。
孔妙禾疼得咧嘴,一边喊:“你弄疼我了。”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问她:“阿禾姐怎么了?”
“我没事,嗳……你做什么!”
展丞似乎眼里只有孔妙禾,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打横将孔妙禾抱起,又急急忙忙上楼。
孔妙禾在他怀里扑腾着,又打又喊:“展丞!你放我下来!你做什么!”
阿峰阿兴看得目瞪口呆。
阿兴凑在阿峰跟前,小声说:“没看出来,阿展还挺霸气。”
“可不是。”
华庭愣了半晌,直到眼看着展丞快步走至孔妙禾的厢房前,一脚踹开了门。
他才找回自己的角色,低叹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阿峰阿兴见状,自然也不敢放任不管,店里还零散坐着几桌主顾。
阿峰跟阿虎阿兴打了招呼:“你们看好店里,我去看看,别出事了。”
说罢,他就“噌噌噌”地跑上楼去。
孔妙禾的屋子门没有关,里面似乎还隐隐传来几声争执。
他甫一进屋,就见到华庭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
而孔妙禾坐在床沿,展丞蹲在她身前,手上握着她的腿,裤管撩开了一小些,露出孔妙禾一截白润的小腿。
阿峰上前半步看到这一幕,抽了抽嘴角。
但似乎不止他觉得不合时宜,孔妙禾脸色也是铁青。
似乎刚刚在屋门口传出的争执声,正是她与展丞。
她这会儿像是吵累了,眉目满满的倦色,也不挣扎。
只是长睫覆下,声音冷冰冰的。
“你看也看够了,能不能放开我?我都说了我只是崴了脚。”
展丞紧紧抿着唇,浑身透露出一分不太友好的戾气。
他放下孔妙禾的腿,又亲手将鞋子帮她穿上。
站起身来,转过背,正对着华庭。
他还没开口,阿峰先急了,赶忙走上前几步,打断。
“要不要我去北街找金大夫来给掌柜的瞧瞧?”
孔妙禾:“没事阿峰,已经叫过了,金大夫还在忙,晚点就过来。”
阿峰点点头。
展丞眼睛直勾勾盯着华庭,下一秒就提溜起华庭的衣领。
恶狠狠地说:“你带阿禾姐出去,就是这么保护她的么?”
孔妙禾倒也没伸手去拦,她靠在床边,厉声说:“阿展!你松开华公子。”
展丞没理会,反倒是抬起了手。
阿峰吓得赶忙去拽。
孔妙禾也急得不管腿伤,往前走了两步,却因为太急,趔趄着险些摔倒。
“阿展!松手!”
阿峰阻止不了展丞的拳头,孔妙禾的一句话却可以。
他怒气渐收,也很快转身将孔妙禾扶起。
却还是低声问:“阿禾姐就这么维护他?”
他眼底有情绪,只有在面对孔妙禾的时候,才能看出片刻的脆弱。
但孔妙禾显然不想搭理他:“阿展,你不要不讲道理。”
很多时候,晏子展一旦陷入某种情绪中,平时运筹帷幄的那种冷静就消失殆尽了,有时候甚至像个孩童,不管缘由,只问对错。
她拨开他的手,不想跟他多说。
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展丞这个身份也从未表明心意,她更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承诺,他又能对她要求什么。
展丞手里一空,怔怔地看着孔妙禾坐回床边。
……
华庭眼尖,第一眼瞧见被阿兴领着上楼的金大夫,忙去招呼。
金大夫看了看伤口,又给孔妙禾把了脉。
只说确实只是崴伤,内调外敷结合,几日应当就能好转。
只是,他话头一转,说这内调的药方里缺一味药材。
“整个余州城都没有,前几日漕运翻船,下一批药到达余州估计还要七日左右,要不孔掌柜先用外敷药……”
“我去找。”
没等金大夫慢悠悠的话头落下,展丞急匆匆道。
他转身就走,走之前看了孔妙禾一眼,又对华庭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最后拍了拍阿峰的肩,说:“照顾好阿禾姐。”
孔妙禾见他走得急,喊他:“阿展,回来,不用找了。”
他脚步未停。
孔妙禾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
-
展丞没有联系韩尧等暗卫,径自从城东跑到城西。
夕阳西下,夜幕悄悄笼罩着整座城。
他的衣衫被汗水濡湿,步履却从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