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人 鬼迷了心窍
深夜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皇帝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有些纳闷:“怎么又牵扯到沈颜希那小子了?”
沈欣然委屈道:“陛下,这回真的不怪我哥,您能不能把我哥给放了呀?”
皇帝皱眉道:“你这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顾瑾瑜将沈欣然拉至身后,朝皇帝道:“父皇,儿臣奉命追查明珠赌坊的命案时,发现沈小姐可能见过凶手,儿臣便请她帮忙一同查案。先前我们有了些许眉目,正要找二哥问一问详细,正好二哥在琵琶楼宴请南国三皇子,而南国三皇子邀了沈公子同去。”
“琵琶楼?”皇帝看看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二皇子,“我让你好生招待南国三皇子,京城好去处那么多,你竟然将人带去妓丨院?”
二皇子硬着头皮道:“那琵琶楼是个风雅的地方,且酒菜美人都是一绝,儿臣真的是有认真考虑过的。”
皇帝翻看着桌案上的写满了字的一沓纸:“不错,你确实是认真考虑过了。”
这是白一寒提供的事情经过,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很是清楚明白。
二皇子偷眼瞧皇帝的神情,登时吓得浑身一抖,以为是白一寒言而无信把他说的那些糊涂话也给写上了。
皇帝冷笑道:“所以你才会带严修云和齐思贤,一同招待南国三皇子。”
严修云,二皇子伴读,翰林院修撰之子。齐思贤,有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据说对各国的风土人情都甚是了解。除了宴请的地点,可以说二皇子的私下招待没有太大的纰漏。可就是这么两个应有才华的文人,偏偏说出了愚蠢至极的话。
皇帝头疼,若不是这次的事情,他恐怕都记不住这两个人的名字。
太子见气氛紧张,上前道:“父皇,这次的事情,二弟原先并不知情,且沈公子同严公子打斗的时候,二弟也没有偏帮。”
他说着看了眼苏景长:“苏公子当时也在场,应该清楚,这只是沈公子同严齐两位公子之间的争斗。”
这御书房里,二皇子跪着,太子、顾瑾瑜、沈欣然站着,苏景长是皇帝唯一赐座的人。他安安静静坐在那,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连太子突然提到他,他没什么反应。
这让皇帝突然有些担心,轻声唤他:“谨一?”
而这声轻唤让太子等人都是心头揪起。
苏景长恍若才听见一般,匆忙起身朝皇帝行礼道:“陛下?”
皇帝抬手示意他坐下说:“方才太子说,沈颜希和那两个人打斗的时候你也在场,当时二皇子的人有插手吗?”
“我确实没有看到二皇子的人插手。”苏景长垂眸思索了一阵,摇头道:“可我也没看到沈公子打人。当时我正同友人在庭院里饮茶,听见楼里有动静担心才过去一看,恰巧见到沈公子酒醉差点跌倒,我便上前扶了一把。”
沈欣然戳了戳顾瑾瑜,小声道:“你看看人家。”
这位苏公子真是顶顶聪明,着实是个大好人啊。
毕竟沈颜希是在雅间里打的严修云和齐思贤,而后严修云摔落一楼,众人压根没有看到沈颜希殴打严修云,真的要算起来,沈颜希最多不过是恐吓严修云一番罢了。更别说沈颜希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斥责,看起来完全就是正义的一方啊。
所以说这次的“打斗”,为数不多的目击证人只有二皇子那几个人再加个白一寒。
顾瑾瑜微微颔首,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皇帝一愣后笑了,指着苏景长道:“你呀你。”
太子语塞,自知失言垂眸后退。是他太不小心了,自始至终,老二和老五都没提过沈颜希打架的事情,只有他上赶着点破,真是大意了。
而二皇子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同样是逛青楼,怎么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挨骂?凭什么皇帝看着苏景长就是一脸欣慰?凭什么沈颜希对着苏景长,就是那么……“温柔”?
他回想起当时沈颜希“调戏”苏景长的场景,不知怎么地心头痒痒的。
他的表情落在皇帝眼里头,全然变成了“不服气”。
皇帝心头火气又起,提起明珠赌场的命案,厉声让二皇子好生配合顾瑾瑜调查。
二皇子这才惶恐着安分一些。
夜色渐浓。
眼见几人商量了好久,就是没提放了沈颜希的事情,沈欣然忍不住恳求皇帝:“陛下,您能不能先放了我哥呀?”
皇帝斜了她一眼:“你哥脾气太冲,朕替你爹管教几天。”
话说的这么好听,可哪有把人关在大牢里管教的。
沈欣然还想再说几句,被顾瑾瑜按下了:“别惹父皇生气。”
直到出了宫,沈欣然挣开顾瑾瑜的手,向苏景长求助道:“苏公子,陛下那么器重你,你能不能帮我哥说几句好话呀?他身子都还没调理好,牢里湿气重,他受不住的呀。”
苏景长轻轻拂开沈欣然抓着他袖子的手:“陛下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小姐不必太担忧。”
他朝追过来的顾瑾瑜拱了拱手,弯身进了马车。
徒留沈欣然气急跺脚:“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他本就不算什么好人。
苏景长坐在马车里头,闭目养神了一会,始终无法静心,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送沈颜希回府那一日。
当时沈颜希紧张又拘束,忽悠他的时候可算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可今日,沈颜希站在圆台上居高临下朗声斥责严修云的模样,还有故作风流洒勾起他的下巴说着荒唐的话的模样……
“沈公子真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堵得那严公子话都说不出来。”樊靖随着苏景长往院子走,不停地赞叹着,眼眶还有点可疑地泛红,“没想到他们都是这样想我们家公子的,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苏景长止步,凉凉道:“你也要学着沈颜希醉酒打人,然后被关进大牢吗?”
樊靖摇头:“我才不会像沈公子那样丢脸……”借着醉意打人,而后醉倒不省人事。
还是被苏景长抱着亲自送去的大牢。
他想到这里就是一噎,完全无法想象被自家公子抱在怀里的场景。
这么一想,沈公子也真是个神人了。
*
沈颜希被白一寒拉进琵琶楼的时候,苏景长正在琵琶楼的庭院内会客。
当得知沈颜希真的来了,苏景长甚至松了口气,这个“骗子”终于要露出马脚了。
谁知探子的汇报,沈颜希的行为太过出人意料。沈颜希竟是为了他的事情,因为严修云等人蔑视他的举动,便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还狠狠揍了一顿。
而当他将自己淹没于琵琶楼一层大厅的人群中,看到沈颜希那熟悉的带着醉意的神情,看到沈颜希为了维护他而义正言辞地斥责严修云,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冲上台子,将摇摇欲坠的那人给抱在怀里。
若不是沈颜希后来的举动过于轻佻将他惊醒,他恐怕……
天光破晓,苏景长久久不能入睡,起身打了一桶井水。他将脸埋进冰凉的井水中,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当着京兆尹和众人的面将那醉鬼打横抱起。
还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
苏景长揉着生疼的额头喊来樊靖:“沈颜希的消息来源到底查到没有?”
果然误事,他当时就应该把那个“断袖”丢还给他那个聒噪的妹子,给顾瑾瑜也好啊。
第17章 书信 是皇帝。
樊靖磨磨蹭蹭道:“公子,我们的人查了好几遍,沈公子这边确实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尤其是他到京城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人际交往……”
见苏景长面色不虞,樊靖赶紧道:“不过我们殚精竭虑,还是发现了一件事情!”
苏景长冷冷道:“有话快说。”
樊靖斟酌着词句道:“我们查到沈公子与一人持续性地有书信往来,一直到京城都未曾间断,大约是半个月一次。”
苏景长挑眉道:“哦?”
樊靖轻咳一声:“这人叫上官阳书。”
果然,一听见这个名字,苏景长就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丢进水桶,砸起不小的水花,溅湿了水桶周围的泥地。
樊靖默默后退半步,瞅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他才截获的书信交出来。
苏景长觉他神情异样,侧身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樊靖赶紧掏出书信送上:“今日一早刚刚送到的书信,是上官阳书写给沈公子的。”
苏景长没有接,他迈步走进凉亭,开始擦拭随身的宝剑,淡淡道:“念。”
樊靖有些为难,可见自家主子周身罩着一圈森冷之气,他清了清嗓子,翻开书信念道:“颜希老弟,许久不见,为兄甚是想念……你二伯家那个女儿不是个好东西,你莫要相信她的话胡乱装扮自己,你本就天生丽质何须浓妆艳抹,平白让人看轻了去,恐怕你那位五皇子殿下也不会欢喜……对了,这次虞楚也要来,这事为兄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最后,为兄必须奉劝你一句,收回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招惹苏景长,这位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不是好奇为兄腿上丑陋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就是这苏景长砍的呀,老天爷呀,为兄不过见他貌美想多亲近一些……现在想起来还是惶恐,若不是看为兄大哥的面子,为兄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