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澍多数言语都透着股子优柔寡断,琼羽哪能再打击他:“说的有理,你得有信心。”
萧永澍点头:“皇嫂,里面有几位太医啊?”
琼羽盯着手帕上绣着的花样:“没数,六七个吧。”
萧永澍皱眉:“靠谱吗?”
琼羽看向指甲盖:“有靠谱的在。”
萧永澍秃噜些废话方摆明用意:“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琼羽揉着额头,口干舌燥道:“安静会。”
萧永澍:“哦。”
片刻之后琼羽便在管教方面认了输,萧云奕是那种说闭嘴绝不先开口的人,萧诺诺你给她块糖也会安安分分地扒在人怀里,哎萧永澍他偏不,封住他嘴他还有眼,蒙上他眼他还有耳,反正是一刻都不闲着!
琼羽被他盯的发毛:“本宫出去走走。”
“好。”萧永澍正数琼羽戴的发钗有几颗珠子,他和琼羽保证:“皇嫂放心,我绝不妄为。”
以防万一,琼羽边走边道:“等下父皇来,你也是先请太医出来问清楚再做打算。”
萧永澍满口答应。
长春宫一共就那么大,天色渐阴显得乌压压的。琼羽没闲心乱逛,便想着去门口与那聪慧侍女说道说道,她打发了旁人:“本宫记得你叫,千妍?”
侍女才幅度极轻地点点头,话还没说忽被熟悉的音色抢了先:“太子妃!”
琼羽转头扶住狂奔而来之人:“碧波?你从敬安侯府回来啦。”
碧波跑的都岔气了,掐着腰道:“是,奴婢回来了。”
“回来不在星月阁待着,是太子殿下告诉你我在这的?”琼羽注意力全在碧波身上,完全没有察觉从身后凑近的人影:“来了就来了吧,稍后我们一齐回……”
“唔!”
口鼻被厚实的棉布死死捂住,琼羽惊吓时猛吸了一气使得腿脚发软,失去意识前一瞬间,她看到的甚至是碧波和千妍平静面庞。
周围静悄悄的,无人呼救。
.
养心殿。
李公公熄了安神香,耐心侯着永兴帝将眼眯了条缝:“皇上,太子殿下在外面请见。殿下有心,轻声轻气的,生怕扰到您休息呢。”
殿外寂静依然,永兴帝睡意渐散:“传。”
第52章 扎心了 “不是毁谤皇后,是揭发。”……
午间一觉睡得无梦舒畅, 连风压枝头斩叶的声响都化在了呼吸里,永兴帝哼着想不起词牌的小调蹬靴披袄,悠哉悠哉从后进到前书房。
他惧寒, 不光寝殿, 平日用来见人批折的前书房也烘着如暖阁般四季如春。一屋子的暖洋洋唯满身寒气的萧云奕格格不入, 永兴帝望到他英姿清隽却眉若结霜,习惯性唤了大太监:“李禄,给太子上热茶来。”
“多谢父皇。”萧云奕站姿未变,言语未顿:“儿臣让李公公下去歇脚了。”
永兴帝坐稳方环顾四周, 虽然萧云奕话里只提到李禄一个, 但整屋再没任何宫侍。他哼哼笑了, 感觉能让萧云奕衣齐发正,不慌不忙来回禀的不会是什么大事:“怎么,一口热茶都没空喝?坐吧。”
萧云奕知道永兴帝不喜欢抬头看人, 所以他一扬敞袍,指尖沾到丝线的韧凉, 单膝毫不犹豫地落地:“父皇, 敬安侯迟暮之年艾发衰容, 身子已大不如前了。”
“哦?”永兴帝提笔蘸朱色,似在回味这很久没听到的名号:“你何时去的敬安侯府,虞靖并未与朕说过。”
萧云奕既今时提出,便不怕永兴帝问:“世子与虞将军闭口不提是奉侯爷的心意,若非儿臣亲眼所见,也是对侯爷的安康一概不知。”
虞锐身经两朝辅佐永兴帝三十余年, 他比谁都通透那万人之上的永兴帝最忌无用之臣,人无能本是无罪,可是一旦被功封作臣, 供不起新主,便不该有陨落见君的颜面。
若非萧云奕亲眼所见,虞锐能拖着病体瞒至侯府发丧。
永兴帝低声笑着明知故作:“生死有命,朕想你除了多派些太医照料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你不是阎王爷,掌不了生死簿,难道朕就是了吗。”
萧云奕扣紧了拳头。
“闹了半天,你在怪朕。”永兴帝眼皮子快垂至下睑,看人,尤其看自己的儿子那是一瞅一个准:“你怪朕这时候还派虞靖南下剿匪,不赏有硕硕军功在身的敬安侯一个儿女双全的新年。可自朕登基之后大梁将帅只减不增,如今撇去守过边关,武功兵法俱佳的虞靖还有何人能迢迢千里担此重任?若动南边的付氏兵百姓会怎么想,那便不是剿//匪,是要打仗!你可想过放一虞靖,江南会有多少人家挨不到除夕!”
永兴帝苍劲声线勒的萧云奕难受,他掷地有声含带强犟之意:“儿臣明白,儿臣!”
“又要,你又要说你愿前往!”永兴帝朱笔在折上龙飞凤舞:“你才回京几日?若再南下得胜而归,满朝恭贺下会有多少流言蜚语,说你说克扣军饷都是好的,若来一句你和南兵勾结,你和逐雁营还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才说到胜,若是败了,莫非要朕用军法处置你!”
萧云奕嗅到盛怒的火气,对,再大些,大些!他膝盖扎的更牢:“父皇真信任儿臣,流言蜚语定会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你是越发愚钝还是大梦未醒!自你违抗圣旨执意与南昭结姻,听到的鬼话还不够多?近来南昭和吐蕃纠缠不清,朕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人能在昨日说你不顾全大局,明日便能弹劾你通敌卖国!”永兴帝瞪目拍案:“朕一次次给你的歧路纠正,培养你至今,要的是一国太子!不是什么感情用事卖弄武艺的闲王!”
“父皇是坚决不准儿臣代替虞将军?”萧云奕将头低到再低不下,唇角却在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父皇说的不错,如今朝堂放眼望去,排除掉他再也找不出比虞靖合适的人选,加上他今日一闹,虞靖南下之途是板上钉钉绝不会改了!
他会借圣上口谕保全敬安侯府,便请虞靖,带着那人走吧。
走吧,跑吧,跑的离以后的他越远越好。
永兴帝果然如萧云奕所料:“废话!怪不得你进来不要一盏热茶,就是拿了朕也得用来泼你。”他大喘换了两口气:“滚出去清醒清醒!”
萧云奕看向窗外不断走动的模糊人形,不用细想都知道是听了全程李禄在冥思苦想台面话,稍后如何安慰失意的太子,如何劝告发怒的圣上。
有人听到就好,他不挑。
“父皇。”萧云奕这一声喊的洪亮,外面的李禄给震停了脚步专心致志地听,“儿臣自知力有未逮,可是虞家世代忠良,父皇千万不要因为儿臣有所迁怒。儿臣想,父皇您不亲去劝慰,至少也等虞将军凯旋时借她的口对侯爷说几句暖心话。侯爷他,听一句,便少一句了。”
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生着颗心不分场合,总软的和豆腐似的。永兴帝重新捡起朱笔,也没打算接连打萧云奕的脸:“朕知道了,跪安吧。”
君王一言九鼎,落地成山。
萧云奕站起没有拍去膝上的灰,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温热的奏折,走到永兴帝前双手呈递上去。
“有正事不早说。”永兴帝怨怨接过,萧云奕趁他翻看那阵子空档,平静地退回原位直直跪了下去。
不过是双膝一齐,眼都没眨。
“啪!”
燃在案台的线香最新一寸未来得及袅袅生烟,便被主人挥袖的蛮力掀翻,奏折一并腾空尔后折损在萧云奕面前。永兴帝挥之不去眼前墨字:“你要毁谤皇后?”
“并非毁谤。”萧云奕一改方才温和,眼中凶光闪烁,他吐字铿锵:“是揭发!”
“她是你的嫡母!”永兴帝以更大声的吼回去:“皇后在位近二十年执掌六宫井井有条,对你,对你的弟妹一视同仁!哪里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
“她是嫡母,就可以害儿臣的生母,您的结发之妻吗!”
萧云奕出手时臂膀都在颤,他拾起奏折,将它的折痕铺平又展开:“父皇是没看仔细吧,柳青荣的条条罪状是儿臣一笔一划写的。您不愿看,好,儿臣念给您听。”
“罪一,于皇宫间擅用巫//蛊之术,居心不良以下犯上,至孝慈皇后恶疾缠身,害其病亡得以替之!”萧云奕寻着重点念了,抬眸的眉宇间尽是冷态:“什么巫//蛊之术,父皇是想听还是自己看啊。”
永兴帝自是一目十行看了大致,他指着萧云奕暴怒道:“无证诽谤,你住口!”
“诽谤?儿臣倒情愿这些事都是编的,假的。儿臣和父皇一样,刚刚得知一些头角时完全不愿相信,世上怎会有蛊毒厉害至此?怎会有人心险恶到生人刻骨的地步。”萧云奕愈说反而愈冷静了:“父皇您想不到吧,您枕边的一生挚爱竟是个毒妇,是个连您都算计的,毒妇。”
萧云奕此时此刻突然就很想拜谢他的父皇,谢他对何家的心亏的赔偿,谢他没有把何之儒的嘴缝上,谢他准允自己儿时跟着何之儒,早早明白了那继后柳青荣才是父皇最爱的女人。
和步步算计魅惑君心的柳青荣比,由太后选定的出身大家,端庄善良的何觅棠算什么?算立在后宫的祥和牌坊,往前朝撒野的茅,挡在柳青荣前面的盾,困在为皇家开枝散叶,却没能看亲生儿子长大的可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