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奕喃喃若自语:“原来她怕血。”
羽儿不怕血,他便也以为琼羽不怕血,他知道怕血的人见到鲜血会目眩心悸,四肢厥冷,他和着魔一样摸上琼羽的手,果真是冷的。
手很白皙,放松下来软若无骨,羽儿的手也是这样。萧云奕忽然很想回忆起羽儿的声音,可无论他怎么想,耳边回荡的只有琼羽那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怕再也见不到他,他也怕,怕再也无法见到羽儿。
萧云奕的手悬在琼羽眉间,迟迟不落,琼羽已然熟睡,没有蹙眉,没有动睫。
她和羽儿真的太像了。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何会受伤,如果那夜他对付刺客再仔细些,他便不会伤到脑袋,也不会一下子模糊了有关羽儿记忆。
如今萧云奕能回想起的,便是在南下的一天夜里,羽儿想要来找他,只是半路突然就不见了踪影,也没有到来他的面前。天亮之后,他怀疑这些都是噩梦,于是急忙往东宫写信,询问羽儿她的情况。
东宫的回信是“一切安好”。
然而等他回京,太子妃却成了南昭宗室女子琼羽,她有和羽儿一样的南昭血统,有和羽儿相似的面貌与姓名,除了不是羽儿,她满足了一个太子妃应有的一切。
皇宫所有人欣然接受了羽儿的消失,但萧云奕不能,那是他一见钟情的姑娘,是行过结发之礼的正妻,他使出全身力气明察暗访,换来线索一次次石沉大海。
所以他把气都撒在了琼羽身上,如果杀了这个诡异出现的替身,羽儿会不会回来?
萧云奕勾画着琼羽脖上的勒痕,细腻光滑的皮肤被蹭掉了皮,红一片青一片的,看着就知道她当时很疼。
他是太子,他可以一把掐上去。
“殿下?”碧波打断了萧云奕的思绪:“奴婢替太子妃更衣吧。”
萧云奕收手站起,望着琼羽不想走。
“……你”琼羽砸吧了下嘴,翻身变了个姿势。
他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什么?”
琼羽似乎听到了:“……牛乳糕。”
“呵。”萧云奕早就闻到了她身上的乳香,他抚着琼羽额发,心说:要做个好梦。
别和他一样,日日困在噩梦中。
第21章 跪好了 跪天跪地跪羽儿
琼羽这一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安稳,整夜无梦自然醒,醒了后还想在榻上赖着,不和前几日样醒了就躺不住。
人一清醒就忍不住回想昨日情形,琼羽记着,目睹宫女坠山之后几日,她睁眼便是血色漫天。
昨日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见了血,但从醒来到现在,她满脑子只有萧云奕,他的朦胧身影,他的话语,他的怀抱,他的胸膛……
萧云奕是她的奇药,听君一句好话,胜过十碗安神汤。
琼羽心里高兴,说出来的话都似在欢快地蹦哒:“碧波,快进来!”
碧波听声立刻进门来到琼羽面前:“太子妃晨安。”
“我问你,”琼羽眼底尽是期待:“昨晚,是太子殿下送我回星月阁的吗?”
碧波点头道:“是殿下抱您回来的!”
琼羽脸颊唰的就红了:“他,他还对我做了什么?”
碧波最盼望见到的场面就是太子与太子妃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她掩嘴偷笑道:“殿下在榻边看了您好一阵子呢。”
“然后呢?”琼羽问完才想起低头瞅了瞅洁净的寝衣:“没有了?”
就这?萧云奕对替身的心理阴影有多大,她都躺平任其摆布了,他连碰都不碰她一下?
“奴婢们为您更好寝衣,殿下便让奴婢们退下,单独陪了您好一阵才离开的星月阁。”碧波如实告知琼羽后,还怕她多想:“那时候阁中烛火未灭,但奴婢们隔着层门窗,也看不到殿下对您做什么呀?”
她鬼精灵道:“说不准什么亲亲抱抱,殿下都干了呢!”
“胆子忒大,胡说什么呢!”琼羽拿手掌紧贴着双颊降温,忽感觉脸上某几块地方格外的烫,难道萧云奕昨夜,真的亲她了?
想法一出来她便连连否决自己:“不成不成!”萧云奕是个有定力的,更是有着绝对原则,他若是对她那样那样,不就说明他背叛羽儿了吗!
如此想来,就是他下得去口,琼羽也没法在心中接受:夫君对两个女子都有意思,她俩还都是我!
碧波准备扶琼羽去妆台梳洗,她开过玩笑便来正经安慰:“太子妃,殿下如今对您的态度有所转变是好事呀,而且凡事都讲究个循循渐进,若殿下突然热情,您肯定会受不住的。”
“话是这么讲。但是碧波,”琼羽并不起身,只是托着下巴望向前方空荡荡的餐桌:“你知道吗,自殿下生病半月以来,我在心中对自己说过无数次,谦让也好,哄骗也罢,只要殿下心中舒服就好,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忍。”
她不觉放慢了语速:“但是昨晚,无论是他把我当做羽儿了,还是真心实意的从狂徒手中救下了我,都表示他对我有了温情流露。我怕,我怕他往后,还是不要我。”
若从未见日光,她可以一直忍受黑暗,但若萧云奕有意将她从悬崖救起,她便受不住再一次被推下深渊。
碧波蹲下身,很是理解琼羽的为难:“还请太子妃放宽心,太子殿下总有一日会痊愈,他会想起曾经的真心和如今的好,都是您带给他的。”
琼羽摇头淡笑:“那我便无憾了。”
半月已过,琼羽也已经出了“小月子”,今日虽暂时没什么安排,但时到月初,东宫的所有账目需得由她过目,内务府也会派人送这送那,所以先梳妆打扮好是有必要的。
然而琼羽还没在妆台前坐下,一声声喊天呼地的“太子妃”便从前厅传到了寝殿,琼羽向来不喜欢繁杂规矩,她教导星月阁的侍女做事也要以效率为先,如有急事,不用跪来跪去。
那也不是让她们从前厅就开始嗷嗷叫啊!
琼羽太阳穴一紧,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身对着屋门,望到传话丫鬟的身影便不安道:“别是殿下又出了什么事。”
碧波宽慰她道:“殿下应当下朝没多久,想必不会有什么坏事,太子妃且放心。”
那丫鬟脚还没踏入门槛就弯了双膝,“呲溜”一下滑到屋内:“太子妃!太子妃,太子殿下那边有人来报!”
这场景甚是熟悉,萧云奕遇刺那晚,传消息的下人也是手忙脚乱,琼羽小心脏都快吓得骤停了,她紧张等着丫鬟下文:“你快说!”
丫鬟咽了口唾沫:“听说太子殿下下朝后眼圈通红,直奔祠堂而去,像是受到圣上训斥。”
“祠堂?”琼羽断了的脑筋总算搭上了,昨晚上她从敬安侯府出来直接去了桃源乡,应该似乎好像是忘了去买新的圣檀了!
丫鬟伏地来报:“殿下一进祠堂就开始落泪,嘴上还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奴婢们根本不敢上前相劝,只好,只好来找太子妃,幸好太子妃您已经起身了。”
“谁说我起身了?”琼羽一瞪杏眸,故作眼瞎地起身把懵逼的丫鬟和碧波关到门外:“本宫没起,没起!你们就在这等着,本宫一会就起!”
刻刀呢字迹呢,那块摔了条缝的牌位呢?琼羽小跑着在屋里蹿腾,她暂不知道萧云奕为何落泪,但他人都到祠堂了,肯定会去找羽儿的牌位专门怀念一通啊。
若他发现,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功亏一篑不说,萧云奕脆弱的心态那不得崩了!
事态紧急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琼羽身上还只穿着单薄寝衣,却也没空去添上件外披,身上有些冷但好在手稳,她没用多长时间便刻好了字,又在妆台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小盒画花钿用的黄铜粉末,将其一笔一笔细细染在字上。
这样一看,倒还真像些样子!
等琼羽马不停蹄地赶到祠堂,连文一众人将祠堂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但还是不乏有宫人凑着脑袋瞧,祠堂是宫中重地,平日只有太后娘娘多来祈福,太子殿下来那是极为罕见,不少人都行借机一睹殿下英容。
不过太子妃一到,抱有侥幸心理的宫女们见到身着月白菊纹拢纱裙,肤白发墨,眉目如画的琼羽,瞬间一个个无地自容。
琼羽并没有让人张扬,毕竟自己祭奠自己这事她不想再来第二次,她对连文投去了赞赏眼色,驻足询问里面情况:“殿下是哪里惹到圣上,可是因为昨夜出宫之事?”
连文摇头道:“并非,而且今日朝上,圣上还借南下视灾一事夸奖了殿下。”
“圣上没有罚殿下,那他跪哪门子祠堂?”琼羽不解道:“本宫还听说殿下哭了?”
“呃,”连文哽了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道:“属下隐约听到,殿下说出口的人名是,羽儿。”
羽儿?!
琼羽只想:真是病得不轻,一日都不得消停!
萧云奕受了奖赏下朝进祠堂,怀念还活着的太子妃,现下祠堂是无人敢近,但就算把这话放出去又几人能信?在外面传播的只会是太子不知好歹,无视朝堂纪律掺杂私人感情,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到奖赏还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