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
丸子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大小姐站起来,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算个什么东西?好了,散会。”
被这群不按成年人社交礼仪出牌的人弄疯的丸子头:“……”
还想听听丸子头讲话,结果忽然就散会了的李妮妮:“……”
当天下午,大家就开始分工储备武器、食物和水。
大小姐的保镖们,蝗虫过境一样,打劫了附近居民家里所有可用的东西,连别人家里的菜刀、铁钉都一起带走了,搜刮那是干干净净。
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则在不停地蒸馏水、蒸馏水、蒸馏水,蒸到最后,每个人都面有菜色,听到“水”字就开始“呕”。
褚西岭又拖回来一条100斤重的蛇蛇,分成了三段,一段风干,一段晒干,还有一段用海水泡着,准备被做成熏蛇肉。
而泡蛇肉这项工作由杨朵朵、李妮妮轮流负责。
因为盐水泡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寄生虫,就会从蟒蛇肉中钻出来,挣扎扭动。
闲人里,只有她们两个能忍住不吐,看过后还能吞蛇下肚,是个狠人。
到了傍晚,李妮妮终于晾晒好了所有蛇肉。
热带的夏季实在是要命,巨大的叶子遮盖了破败庭院的半边,地上满是苔藓。一些藤本植物缠绕在树干之上,几乎快把那棵树勒死了。
李妮妮伸手拍死爬到小腿上的一条蜈蚣,拖着沉重的手臂,正想休息一下。
就见武太郎背着包走来,一副“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的模样。
他在她身边蹲下,抬起可怜的狗狗眼,语出惊人道——
“姐姐,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办一个葬礼呀?”
李妮妮……李妮妮大惊失色。
手里的蜈蚣尸体“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葬礼?谁的葬礼?谁又死了?今天下午死的?
没等她想出头绪,武太郎就打开背包,露出包里他私藏的一包番茄味田园薯片。
以及薯片后面,一滩……土拨鼠的尸体。
这只鼠明显烂了许久,眼眶空洞,眼珠脱落,被一块白布包着,发出难闻的异味。
李妮妮甚至可以看到几条蛆虫,在它肉泥一样的身体里钻来钻去。
正是李妮妮第一次见到武太郎时,那只被信天翁叼走的可怜土拨鼠。
名字叫什么来着?
奥观海?
当时武太郎去追信天翁,她还以为没追上。
没想到他不仅把尸体带回来了,还一直藏在包里!
□□被同类残破的身体吓到,哧溜一声钻进李妮妮的袖子里。
而武太郎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她。
“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观海的尸体已经等不了了,所以……”
他眼眶微微红了,垂头望着手里的小老鼠。
“……所以,姐姐,和我一起给奥观海办个葬礼吧,人多点热闹,不然葬礼上它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李妮妮匪夷所思道:“你一直留着这只老鼠尸体?留到现在?”
武太郎:“当然要留着,它是我的朋友,就像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会把你朋友的尸体随便扔掉吗?”
……那你也不能和薯片放在一起啊!
薯片是多么的珍贵!
李妮妮痛心疾首。
武太郎:“薯片没开包呢,如果姐姐陪我办葬礼,这包薯片我就送给姐姐了。”
李妮妮想说我们现在流落荒岛,人死了都是直接往坑里一埋,这是给老鼠办葬礼的好时候吗?
而且把朋友腐烂的尸体,装在包里天天背着这种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
就是不能细想。
因为细思恐极。
但人类又怎么抵抗得了番茄味薯片的诱惑。
于是她就茫然地跟着武太郎,来到了后山一片据说风水很好的热带雨林边。
然后又茫然地看着武太郎,从背包里一样一样拿出了土拨鼠纸尿裤、跷跷板、Apple定位背带裤……甚至还有一根老鼠牙刷,为奥观海立了一个精美的衣冠冢。
最后还茫然地看着他,抽出一根已经脱皮的数据线,剪成三段插.在坟前,和搞什么邪.教仪式似的,跪着为奥观海上了三炷香。
还回过头认真地问她:“你要和我一起为观海祈祷来生吗?”
李妮妮:“……我就不了吧。”‘
她隔了一会儿问:“你的充电线一直都是脱皮成这样的吗?”
武太郎:“对,我用线比较厉害,一根线买来没多久就会被弄脱皮,后来就懒得换了。”
李妮妮:“飞机失事时,你是不是也在用这根脱皮的充电线充电?”
武太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李妮妮没有说话。
葬礼过后,两人躺在山坡上,决定先偷偷干完这包番茄味薯片再回去。
树林里零零散散的的阳光,落在苔藓和石头上。
他们俩坐在地上,中间放着一盒薯片,两人你一片我一片,严格保持公平,绝对不能多拿。
武太郎边啃薯片,边和她抱怨道:“妮妮姐,我昨天要骂那个丸子头,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李妮妮:“人家可是女孩子呢。”
武太郎:“……姐姐你也是女孩子啊。”
李妮妮:“勉强也算女孩子呢。”
武太郎:“……你真的要小心那个丸子头,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妮妮:“好的我知道了呢。”
武太郎:“……”
武太郎被她平淡的反应气到:“不是,你都不生气吗?你没发现她今天一直在模仿你的风格,故作可爱勾引褚哥吗?”
武太郎生气地吃掉一片薯片:“她一定是觉得,有了褚哥她就多了一份生存的保障,就想把你踹掉自己上位……这也太绿茶了!”
李妮妮心道,别说她了,我觉得你也挺绿茶的。
这背后内涵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
丸子头想不想勾引褚西岭,她不知道。
但是丸子头想踹掉她在团队里上位,这件事情细思起来,就很有意思。
昨天她进入潜意识,见到海森堡,在那几句短暂沟通中,得到了三个信息。
1它们看不起人类。
证据是,当她问“你们不是程序代码吗”时,海森堡回答说【人类也不过是基因代码】……“也不过”这个词,多少有点轻蔑的意味。
2、它们不能升级。
证据是,当她问“你们升级了版本吗”时,海森堡回答说【系统均为唯一版本】。
但是在每一次它出场时,李妮妮却分明听到有更新到百分之多少的提示音。
一个软件,会更新,却不能升级……李妮妮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3、最后一个细思恐极的细节,是她最后收到的那条“买流量包”信息。
这条信息的开头是【海森堡祝玩家们中元节愉快,并赠送您10GB五折通用流量包】。
——玩家们。
——们。
这个细节太恐怖了。
李妮妮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就在这群幸存者里,不止她一个玩家。
李妮妮觉得海森堡在下很大一盘棋。
她自己是第一个玩家。
而丸子头的行为目的性太过明显,如果她的猜测是真,那丸子头很可能就是第二个玩家。
李妮妮合理怀疑,每个玩家或许都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彼此之间互不知晓身份。
这一路,丸子头与其说是在勾引褚西岭,不如说她是想通过影响褚西岭,改变他们的逃生路线。
毕竟没人会重视丸子头的意见,但所有人都会重视褚西岭的意见。
只是她没料到,褚西岭是个钢铁直男,对她茶艺大师那一套根本不感冒。
所以丸子头没有办法,今天只能和她直接对上,不停地强调她“害死了两个保镖”、“不可信任”、“冷血无情”,以及“学历低下”。
话里话外就是在暗示,她,李妮妮,前台小妹,不配拥有决策权。
她仿佛一直在阻止他们下甬道,为什么?
李妮妮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丸子头时,她就一直在用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盯着她。
那个时候李妮妮还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一个游戏玩家,打量重要NPC的眼神。
而至于第三个玩家……
李妮妮看向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和她阐述“茶的108种泡法”的武太郎。
她歪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此时天际夕阳坠落,遥远的海浪声此起彼伏,一片树叶从宽阔的林子里缓缓落下,沾在武太郎头发上。
李妮妮在地上躺下,忽然伸手扯下他头上沾的树叶:“你那天为什么要和我说那种话呀?”
武太郎被她难得的温柔拂过面孔,只觉得毛孔都舒张了开来,声音也放软了:“……哪种话呀?”
李妮妮回想了一下,复述道:“就是我们在沙滩露宿的那一晚,你问我,‘如果有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压迫你、蹂.躏你、践踏你,逼你去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妥协吗?’……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