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身在底层的士兵们何曾受到过这样的重视,他们从前可是连王座上的人都很少见到,更别说这样面对面说话了。
士兵们群情鼎沸轰然齐声:“护卫王都,请王上放心!”
连绵不绝的声浪掠过原野,士气高涨,威风凛凛。
黎纾在男兵们坚定的目光中,领着两千女兵赶赴中灵齐州。
三日后,凌波云与青龙军团指挥使毕疏雨,带着化整为零的白虎青龙两军团悄无声息的离开盛京,奔赴东陵与楚国边境。
而在同一时间,左相代奕不知为何,在听到黎纾离京的消息后,带着亲信苏仪也去了中灵。
朝堂之上,再次由右相陆知风代理朝政,盛京城中看不见的变化正在缓慢地进行。
一场风雨即将席卷整个大晋。
彼时本该门庭若市的右相府,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热闹。
大门禁闭,进出的下人神情肃穆。
书房里,陆知风独坐窗前浅饮观星,身旁躬身站在一黑衣老者。
“消息都传到了?”陆知风温声道。
手上煮茶的动作行如流水,神情淡然儒雅又不失权臣之威严。
黑衣老者闻言拱手回禀道:“是,都按老爷的吩咐传到了安西侯府。”
“尹璟那如何?”
“一切都在掌握中,那女子领着孩子已经住进了侯府,消息也借她之口让尹璟知晓。老奴还听说这几日安西侯府可是闹翻了天,尹璟的发妻一改往日温柔贤淑的模样,闹的全府鸡飞狗跳。”
“闹的越大越好,逼尹璟休妻,这样他定会全力对付尹臻取而代之,如今他有了子嗣侯老夫人那里自然会与以往不同。”陆知风语气悠悠的说道。
如今王上竟然自己带着兵去剿匪,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如果安西侯尹臻按照他安排的路,直接举兵反叛,这尹璟就是无用的棋子,如果尹臻他不敢反,那就用安西侯府所有人的命逼他反。
而不管结果如何,这其中都没他陆知风的事。
他不过是传了一个消息,没有任何过线的行为。
到时成了,他可以打着诛杀反贼的名头,将安西侯府覆灭,这大晋依旧掌握在他的手里。
若是尹臻败了,那就是安西侯府的命数已尽,怪不得旁人。
当然,他非常期望尹臻成功。
毕竟这王位上坐个女人,让他每日都如鲠在喉,总那么不得劲。
男尊思想根深蒂固的陆知风感觉自己已经忍受到了极点。
原本想让代奕跟凤黎纾斗,结果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这个蠢东西就自己主动倒向凤黎纾,一副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的狗腿样。
没有半点大丈夫该有的气节,对着一个女人摇尾乞怜。
丢尽了他们士族的脸面!
既然如此也别怪他心狠,这代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必须铲除!
他陆氏一门日后就是这大晋真正的主人。
第63章 八方齐聚
陆知风眼底的阴翳, 让黑衣老者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上前领命,恭敬的说道:“老爷放心,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让安西侯府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嗯。”陆知风左手拿起桌上斟好的清茶,对黑衣老者轻摆了摆右手。
黑衣老者见此识趣的退出房间。
书房里独剩陆知风一人, 他细细品着杯中的茶汤,嘴角含笑, 似乎心情很愉悦。
至于被他算计并寄予厚望的尹臻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荒山野岭, 此刻正在昼夜不停风雨兼程的往盛京赶。
这几日凉爽的天气突变, 寒风夹杂着时不时落下的雨滴,让温度骤然下降, 寒风刺骨出行的人也少了许多。所以当官道上,出现一支足有千人之多训练有素的轻骑队伍纵马疾驰时, 零星的几个行人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他们心生疑惑, 这冒着风雨赶路的是什么人?
有那等眼神毒辣见多识广的旅者, 看着迎风舒展的红底黑边尹字旗帜,蹙起了眉头, 心中一惊。
这不是常年驻扎西南蛮夷之地尹家军的军旗?
看其远去的方向竟然是盛京城,莫非西南有什么异动?
各种猜测滑过行人的心头, 有原本要去西南的人一时间也开始踌躇不决。
而被人猜测的轻骑队伍已经远去,队伍领头的男子生的魁梧高大,脸容黝黑, 冷硬的侧颜幽深的眼眸, 令人不敢有半点跳脱的举动,此人便是常年驻守在西南异族部落的安西侯尹臻。
黑云密布,雨越下越大,零零星星的竟然夹杂着片片晶莹的雪花, 呼呼的风声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
尘土飞扬的烟雾中,斥候飞马来报。
“侯爷,府中来信。”
尹臻一拉缰绳止住马,接过斥候手中的信封,打开快速扫了一眼,神情肉眼可见变的阴沉可怖。
他冷哼一声,转手将手里的信递给停在他身边的人手中,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上背着一把剑,腰间挂着一个精巧别致的小葫芦。
斗笠男子看完信中的内容,嘿嘿一笑,打趣道:“瞧,二爷这可是把路都给侯爷您选好喽,这是又催您快点回去受死给他腾位。啧啧……真是感动人心的兄弟情。”
尹臻闻言神色更是冷的骇人,一身血煞之气压的身后的士兵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们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仰着,想离前方的煞神远点,可又身在马上退无可退。当然不止他们受不了尹臻的杀气,就连身下的马都有些不安的来回渡步。
这种情况下唯独在尹臻身边的斗笠男子不受一点影响,反而笑的更加大声,“你对着我放冷气有什么用,想要弄死你的可是我。哈哈哈,你这二弟真是有意思,竟然跟陆知风那个老狐狸合作,来对付你这个哥哥。啧啧……你这做哥做的可真是失败。”
“蠢货。”尹臻语气森然,“他以为我倒了,自己就能做安西侯,殊不知陆知风的意图又岂是我尹臻一人。”
“这点倒不假,陆知风意在铲除异己,尹璟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确实是个看不清局势的蠢货,你要是倒了,安西侯府还能是现在掌管十万铁骑的安西侯府?”
斗笠男子嗤笑一声,对某些没脑子的货是全然不留情面的嘲讽。
有些人就是自视甚高,认不清自己,如今安西侯府的荣耀,还不是他这个好兄弟一手拼杀出来的。
而现在这些人竟然觉得给了他们舒适生活的人活着碍事,不是蠢货是什么!
尹臻闻声凝视着盛京城的方向,微闭了一下眼睛。
“这盛京不能回。”回去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死路一条。
他这一辈子征战沙场,风里来雨里去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斗笠男子取下腰间的葫芦,去掉塞口,仰头灌了一口烈酒,看了尹臻一眼,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他,“来一口?”
尹臻嫌弃的瞧了瞧他的葫芦,丢下一句“娘们兮兮”,冷着脸拿出自己的酒囊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抬袖抹了一把唇。
“不回盛京咱们还回西南?再者你儿子的仇不报了?”斗笠男子见他喝了两口酒后,神色舒缓了些,这才问道。
尹臻默然片刻,脸色阴沉,呵的一声冷笑。
“儿子。”这两个字让他念的语调怪异,仿佛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苏邈,你去西南调兵。”尹臻神情肃然,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斗笠男子。
斗笠男子苏邈伸手一抓,牢牢地抓住半空中的令牌,嬉笑的神情陡然一收。
“多少?”
“一万。”
“一万?”苏邈不明,一万能干什么。
尹臻低声道:“西南不能乱,一万足矣,我先走一步。”说罢,他调转马头,举起手在空中打了个手势。
马蹄扬起,往东而去。
收到指令的士兵紧随其后。
苏邈愣了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格老子,你他娘的倒是给老子说去哪啊?”光让他去调兵,不说调去哪,这是想让他带着兵满地撒欢?!
含着内力的声音在尹臻耳边炸响。
他一怔,拉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拽,马的嘶鸣之声夹杂着浑厚冰冷的男中音,在风雨中遥遥传来。
“齐州。”
苏邈一听,眼眸一亮,暗呼这小子真是聪明,长着一张刻板的脸,心思倒是很活跃嘛。
他与尹臻自幼相识,多少也知道他对大晋子民有着超乎寻常的爱护之心,至于对凤氏王族的忠心也就那样。
不去盛京并不是他怕了陆知风,而是不想朝局变动引起更大的祸事,最后遭难受苦的还是百姓。
说到底陆知风手上有的筹码真能跟掌握十万铁骑的安西侯比么?
未免也太过自大。
现在的盛京城恐怕是暗潮涌动,一池的浑水,他们不去淌是最好的。
苏邈思虑过后,怀里揣着调兵的令牌骑马朝着西南渐行渐远。
同一时间,从西凉王城出发行到大晋边境的一辆马车,在主人的示意下,也调转方向,直奔齐州。
马车上刚刚得知晋王行踪的穆辞,两指间捻着一个小小的纸筒,微微一笑,“竟然去了齐州,看来这位晋王胃口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