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紧锁的太子根本没有说话,他始终是面色苍白如纸,低咳时神情难掩痛苦。
出了汤泉内阁,太子便朝那些守着殿外的人开了口,嗓音有些哑,道:“来人。”
只是平淡的一声,外面那些刚刚仿佛是聋了的‘死人’就像听到了叫魂声,立刻有了动静,一个个冲了进来。
不知何处赶到的太子府总管太监林德看到主子这模样,沧桑的老脸表情就挂不住了,惊道:“殿下!您怎么了?”
太子面色很不好看,但语气还是冷静的,道:“无事,孤旧疾犯了。”
话是这么说,但太子殿下嘴角都见血了,谁还敢当无事?林德整个急得团团转,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一群没用的东西!”
铜雀楼乱作一团,手底的人得了命令,办事十分利落,病痛缠身的太子得以喘息。
总管公公急成热锅上的老蚂蚁,又急又怒又怕,就怕这不省心的主子真的咽气了。
叶葶不动声色地退出关注范围。
老总管像是正好想起什么,眼睛倏地一转,严厉地看向只想当个透明人的叶葶身上。皱眉,他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被打断了。
病恹恹的太子突然开口,道:“她伺候得不错。林德,将人到孤的东暖阁。”
竭力缩小存在感的叶葶一听见这话,表情一僵。
你说的什么玩意?吐血吐傻了吗。
同样诧异的还有林德,东暖阁那是什么地方?太子自小住的寝殿,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姬美人能在那儿过夜的。更别说此女现在是个什么人还不清不楚,怎么送到殿下眼跟前?
林德犹豫道:“可是殿下……”
太子压着痛意轻抹了下嘴角,沉沉地靠在榻上,神色平淡地看了林德一眼。
林德立马道:“是。奴才这就办。”
叶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但是这要命的太子压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说完他妈的就娇弱地躺尸了。
而林德唯太子之命是从,根本没有什么原则,给她挪窝到太子眼皮子底下这么大的事,说办就办。
莫名其妙被加戏的叶葶头都大了。
这人都成功续命了,为什么还有她的事?
再说这位殿下您要下线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还要伺候什么伺候?
被送到东暖阁的叶葶焦虑得胃痛。
眼看将她安排明白的林德要走,她急道:“等等,林公公留步。”
林德躬身站在一旁。
叶葶头疼地开始组织语言,道:“公公是这样,殿下金尊玉贵,我…奴婢身份卑微……咳说不好身上还有什么肺病,何德何能到主子寝殿伺候?这简直不成体统。林公公您看……”
没等她说完,林德就开口打断了她,满是褶子的脸上挂上了一副慈爱的笑容。
他义正辞严道:“娉婷姑娘这话就说岔了。殿下在汤泉险些遭遇不测,多亏姑娘急智下手刃叛徒,夺刀救下殿下,这份恩德,无人可及。姑娘放心,住进了太子寝殿,老奴必然不会让不识好歹的人多嘴。老奴已经交代下去了,请人尽快调理好您的身子,绝不耽误您与太子殿下恩爱。”
叶葶:“……”
这一大段信息量过多的话兜头糊到她脸上,整个人直接就懵了。
不是,她什么时候手刃叛徒了?这么彪的事她本人怎么不知道?还有,她有病想治是为了好跟太子睡觉这狗屁理解像话吗?她好冤。
叶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哪句解释开始,林德脸上露出一抹欣慰而深沉的笑容,宽容道:“姑娘不必多言。老奴懂的。”
叶葶一阵心梗。
你懂个屁。
因太子差点出事,在汤泉作死的那个叛徒又是内院婢女,消息一出,人人自危,府中一时乱糟糟,林德说完就立刻离开了。
叶葶就这么被扔在了东暖阁。
人都还没认全,她稀里糊涂就成了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兼上位新宠。
前后用时不到一天。
宛如开挂,火力全开冲上野路……正四仰八叉躺在太子寝殿软褥床的叶葶越想心情越沉重。
事情好像在往奇怪的方向狂奔。
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她这尴尬的身份在太子府很难抗命,反正半夜跑路暂时就不用想了,没门。
叶葶盯着头顶的纱幔看,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开始琢磨自己的事。
林德叫她娉婷姑娘,这多半是个赐名,否则对方出于礼数,也不会略过姓氏直接带名。也难怪,她的身份就是花瓶嘛,花里胡哨的艺名就太正常了。
这么一想,叶葶的思维就散发开了。
她猜测自己大概是个在太子府不□□分的美人,这也不是很难猜。
一是原身把自己折腾进下人房待过,闹得挺厉害,身体搞垮,直接死了,属于美人中的刺头;二是正经东宫内院不养优伶姬妾,由此可推,她应该还是不知道是谁当成随行大礼包塞进来的。
想到这里,叶葶有种淡淡的忧伤。
炮灰的人生也好难。
行了。先苟着吧。
她翻了个身,疲惫地闭眼想睡个觉,但是她一闭眼,之前那个标着生命值的屏幕竟然又出现了,那快见底的血条似乎往前推了一点点。
叶葶一惊,猛地睁开眼。
但是她睁开眼,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再次闭眼,也什么没有,一闪而过并不留痕迹。
什么意思?
叶葶一下坐了起来,可望向四周她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反而动静太大,不小心撞到了头,疼得要命。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自己的生命值确实是增加了。冷静下来的同时,她心里就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
一开始她穿来的时候是残血状态,无限接近死亡,现在去了一趟汤泉把生死不明的太子弄回来,她的血量就增加了。
如果按照游戏的设定,这……好像是她赚血量成功了?
这套路不就跟游戏做任务一样一样的么?
这个世界的剧情在走了。
叶葶精神为之一振,心里飞快地分析了一下目前自己的情况,最后得出一个很蛋疼的结论。
那就是太子的死活与她息息相关。
又换句话说,那虚幕暗藏的意思就是太子活≈她活,太子死≈她死。
可这又是为什么?
叶葶觉得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理解。
但这变化给了她很直白的暗示。
她这个真身号搭在太子身上了。
一手扶在侧栏上,叶葶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她接近病危太子,当个花瓶大礼包趁机上位,这个奇葩方向它居然是对的吗!
她的攻略目标是开局就挂的炮灰。
开玩笑呢吧,这个怎么搞得了?
叶葶觉得自己不仅穿越的姿势不对,还可能被穿错了号。明明开了上帝视角,却没有一点点安全感。
正苦思冥想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动静,叶葶纷乱的思绪就被打断了。
她见到有个婢女面带难色地走过来,憋着话,她就心神不宁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春芽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叶葶,恭敬道:“主子。雪儿在外请了三回,说是有要紧的东西献给您。您见她吗?”
在这太子府里当差的,有眼色的都是人精。别管花瓶从前做过什么,反正现在人住进了东暖阁,入了殿下的眼,这些人一句句主子就先喊上了。
然而叶葶的注意点却不是什么主子不主子,她听了第一反应是‘什么?雪儿又是谁?’
这话也就在心里嘀咕,叶葶当然不可能问,万一是原身的好姐妹呢?
也是,她一屁股挪到了太子寝殿,成了新宠,说好一起熬日子的苦逼姐妹不知内情,肯定相当担心。
正好,她有些私人的事也想知道。
叶葶点了点头,暖心一笑,道:“那让她进来吧,麻烦你了。”
春芽忙道不敢,躬身退下。
暖阁内的仆人都退下去了,叶葶理了理衣裳坐起来,很快她就见到了那位头都磕破了的雪儿。
她没想到这姑娘竟是自己刚醒时,在破房就见到那个丫鬟。
哦,难怪一开始这姑娘见她醒来,神色就那么紧张惊讶……
叶葶笑容刚挂上去了,不料雪儿就像得了羊癫疯一样,突然发起癫来。
“你竟然真的出尔反尔?还不要脸地勾.引太子!你竟敢背叛我们!你个蠢货!”
笑容僵住的叶葶:“……”
???
你在说什么鬼话塑料花?!
在惊怒之下,叶葶敏锐地捕获了背叛这两个字。等等,她该不会跟汤泉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是一伙的吧?
日了。
这么刺激的吗。
“多年谋划在此一举。”雪儿死死抓着她的手,冷笑道:“你以为当个太子的宠妾就能高枕无忧了吗?醒醒吧,别做梦了。”
要不是这蠢货长了这么漂亮的脸,最容易接近太子,最好控制,不然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真的早该杀了。
这时候叶葶心里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佯装愤怒地挤出一句:“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