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咪的大脑一片空白,在接下来的一天她都保持着这幅懵逼的样子,韩玄真人点了她几次,她都浑浑噩噩的,丝毫没有听进去。
凤庭很是关心这个外甥女,晚上在凤神那里用晚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然而她只是僵僵看着碗里的美味,一筷子都不夹。
她的碗里落了一只肉丸,硕大的一个,浓油酱赤的,看着很是诱人,很像她第一次在容缺那里吃到了那个。
想到了容缺,想到下午周显的话,她的胸口一阵剧痛,蔓延全身。
他现在的幸运值只有负一百多,还是属于全书最倒霉的那一挂。而且听洛衡的口风,他好像还是什么妖魔一类的,原书中妖魔都是贪婪野蛮没人性,整日里为了争夺地盘打打杀杀的,容缺长得那样瘦弱俊美,一点儿也不像妖魔,更不像能打得过其他凶兽,难不成,他被妖魔抢了地盘,还受了欺负?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放下筷子,一路狂奔至了容缺学舍。
这个时候夕阳已经逐渐消失在了天际,只余火红的彩霞涂抹着空灵干净的天,林咪站在他院中,那棵很爱掉叶子的银杏树仍在簌簌抖下金黄。林咪真的很怀疑,这个树的人设就是爱掉叶子,否则它怎么这么多叶子?每天都掉却掉到现在还有满树茂盛的叶子。
林咪抖掉身上的银杏叶,一屁股坐到容缺常躺的那张摇椅上,决定来了守株待兔。
银月高高挂树梢,晚风阵阵送清凉,林咪终于染上了容缺的懒病,直到落叶将她完全埋住,她也没能再抖一下。
夜色静谧,月凉如水,容缺这处奢华的院子静的像一副水墨画儿。
林咪打起了盹儿。
墨蓝色的天边撞来了一团黑雾,径直砸到容缺院中。
黑雾褪去,那处显现出了两道漆黑的人影。
“少主……”一道沙哑的男中音响起,在这静谧的夜中,灌入林咪的耳中,让她瞬间警觉回神。
“离去。”是容缺的声音,声音很干,有气无力,给人一种很虚弱的感觉。林咪心里一揪想到了周显的话,他说他近来总会受伤。
可是,为什么呢?她明明就坐在他旁边,却从未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
“少主,如今你身受重伤,应当好生养伤才是。日后更有恶战要打,你……”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又透露着恨铁不成钢的焦急。
“闭嘴,快滚。”虚弱的小魔王赶走了男人,一团黑雾远去,院中月下只留下一道细瘦的黑色人影。
因为容缺的到来,银月也扯来一片厚厚的云将自己遮挡,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那处的容缺更像是生在黑暗中的鬼一般,完完全全与夜色相融,仿佛透不进一丝光。
林咪坐起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容缺,但她是知晓容缺在那处的。
金黄的银杏叶簌簌从她身顶落下,在静谧中声音是那样的清晰,她踏着满地枯叶,踩出破碎的声响,径直来到容缺身旁。
容缺此时仿佛变成了脆弱的夜色,哪怕一丝黎明的光就会使他消失不见。林咪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她跪坐在他身旁的时候入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阵风过,叶落,云散。
月光清凌凌洒落,照落在受伤了的人身上。
他一袭黑衣紧紧裹在身上,四下绷裂开一道道口子,像是被利器割裂,但却又不像是刀剑一类,更像是凶兽的利爪。虽然黑色使人看不清他身上的血,但他身下的白色玉石,早被染红了一滩。
他无力地仰在地上,黑色发丝凌乱地铺在一旁,呼吸微弱,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直追逐着林咪,那副脆弱又深情的模样,险些让林咪误以为他深爱着她。然而林咪知晓,那并不是深情的眼神,那是因身体过于虚弱而迷离的眼神。
林咪小心地与他对视,小声询问:“容缺,你没事吧?”
容缺:“……”我没事,我很好,一看就能看出来,真的。
夜色深深,地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弯弯曲曲,由庭院延至台阶,一级一级来到陈铺着漆黑地板的走廊,来到容缺的寝宫。
容缺彻底陷入了昏迷,把林咪急得手足无措。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慌乱,内心一股浓浓的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紧紧将她心脏攥紧,让她大脑当机。
然而她并没有慌乱多久,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柔软湿润的鲛绡铺在容缺那张硕大的床榻上,鲛绡隔水且柔,贴肤还有修复肌肤的作用。她费心巴力将容缺拖到床榻上,又连着给他服用了数种丹药,有养神的,有止血的,有恢复内力的,等等等等。当然都不是她炼的。
她还没有这么没人性,拿将死之人来试丹。
容缺服用了丹药后,很快就恢复了些气色,脸色好看了一些,就连唇色也不那般苍白了。
林咪安了心,出门打了桶热水,想着给容缺清理一下伤口。
自小娘亲就教育林咪女孩当自重,未出阁的姑娘清白是最重要的,可现在却不是个讲究清白的时候。她方才想了清楚,之所以之前容缺受了那样重的伤她都没有发现,倒不是因为她迟钝,而是因为容缺在刻意隐瞒。虽的林咪不晓得容缺隐瞒的原因是什么,但既然她无意发现,就有义务帮他隐瞒下去。
手中持着一把银剪,林咪对着床榻上苍白脆弱的人拜了三拜,念叨道:“对不住了容兄,我这真不是占你便宜,我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怪我呀。”
说完她大义凛然张开双目,持着刀,从他袖口“嘎吱嘎吱”剪到领口,又从胸前剪到腰下,待人被完全剥开了的时候,林咪则完全看清了他血肉模糊的身躯。
看清容缺惨烈的形容,林咪先是震惊了一下,接踵而来的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总之,这让她很不好受,身心都不好受。
止血丹让容缺不再流血,可他身体上的伤口却仍开裂着,露出内里红红白白的肉,虽然给他服用了很多修复伤口的丹药,可奇怪的却是好似对他根本没多少效果。
白色的棉制帕巾入水,被拧至半干,轻轻柔柔的贴上他左肩处的一道口子,那道伤口极深,虽然不再渗血,但好似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白生生的骨头。林咪浑然一抖,下手更轻,这样的伤口是不会自动愈合的,林咪取出弯针,又从乾坤袋中掏出可以溶于血肉的线。这个时候她真的是由衷的感谢凤庭,多亏了他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什么都有。
她一点点细密地将他的伤口缝合,又涂上药粉后才给他裹上轻纱质地的鲛绡。
容缺身上这样的伤口十多处,挨个给他处理完时间也来到了四更天。
林咪很是认真,直到包扎完最后一个伤口她才发现自己头昏脑涨、手抽筋,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再回过头去看床榻上那个可怜兮兮的倒霉鬼。
少年沾满污血的头发被她清理过,此时正湿漉漉的规整的散在耳旁,瘦削的脸也被擦洗的很干净,浓密的眉,纤长的眼睫,直挺的鼻梁,闭着的双眼和那张紧抿着的苍白的唇,无一不在昭示——虽然这人很虚弱,但是这人也绝美。
只是也太白了,尤其他这幅安安静静的模样,像极了某个凡人国度养尊处优的小公主。
身子有些过于瘦弱,这可能是他不爱吃饭的原因,真是的,怎么能不爱吃饭呢?她最爱吃饭了,吃饭多好啊,她真恨不得吃一辈子饭,吃遍整个天界所有的美食。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容缺,看着他那副被裹成木乃伊的滑稽形容,蓦然想到这是没穿衣服。
因着林咪的幸运值已经到达了正数,且徐奉芝的幸运值也随之变成了正数她便不再躲避着她,二人一块儿愉快地继续玩耍了。
前两日她被徐奉芝拉着去逛街,在途径一家成衣铺的时候她眼前一亮,突然被一件绛红色的广袖长袍吸引。那件长袍显得很是华贵,金丝绣的花纹,红宝石镶作点缀,繁繁复复,十分使人有购买欲。
当时林咪脑海中就出现了容缺穿着这件衣服时的模样,莫名的,她就是觉得容缺的气质很适合这样夸张且华贵的衣物,虽然他身形瘦弱,表现得也像个三岁孩童,可她就是觉得这件衣袍是为他而做的。
林咪二话没说就掏了十颗上品灵石将其买了下来。
当时真的是震惊徐奉芝,她张着嘴,呆愣愣问:“这老贵,你买它干嘛?你又不能穿。”
林咪神神秘秘一笑,并没有回答她。
虽然觉得这衣服很适合容缺,但林咪这几日下来,都没有什么机会送出手,这不,目下就是个最好的时机啊。
林咪取出长袍,将内衫平开摊在床榻上,把人拖过去塞在内衬里。又如法炮制,把人翻滚了两遍,终于把中衣和外衫都给他裹到了身上。
因为顾及着容缺身上的伤口,所以林咪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小心,这也就导致了她每个动作都很拿劲儿,给人换件衣服,差点把自己累死。
林咪气喘吁吁半跪在容缺身侧,给他将褶皱整理整齐,这才想着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