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缺没应声,乖乖张开了嘴。
林咪夜视能力极佳,冷白的月光在背后,在一片黑影中她看见容缺那张乖巧的脸,内心忽生一股为人老母亲般的欣慰感。
等等!
乖巧?老母亲?
林咪甩掉脑袋里恐怖且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幽深的一眼再次投向容缺,她一声长叹,默默搬来角落里的一张小榻,拖到窗边,睡了下去。
这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时辰,林咪困意很深,沾榻就睡了过去。
可睡着睡着,她忽然被一阵小小的哭泣声吵醒。
她侧首去望,那哭声果然来自于容缺。
林咪:“??!”小魔头也有眼泪??
第24章 算是同床共枕?
林咪蹑手蹑脚地赤脚下床, 深秋的夜晚很冷,在脚触碰到冰凉地面的那一刻,寒凉侵袭全身, 冻得她一个激灵, 困意全无。
她抖了一抖,悄无声息地靠近床榻, 但见原本好好躺着的人此时却早已缩到了床角。他缩成一团, 弓着脊背,紧紧抱着自己,头颅埋在膝盖里,呜咽声自他齿间溢出。
那一瞬间,林咪仿佛看到了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大魔王脆弱的一面。
林咪只有一个想法——她会被容缺杀人灭口。
不过还是好奇更多, 这样的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吗?她想到了他平时的强硬专横, 想到了他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眼神,想到了他永远都是一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这样的人会在人前轻易展露脆弱吗?还是在她这样一个只相识了月余的人面前?
林咪咬了咬牙, 决定冒着被灭口的风险, 去安慰一下这个脆弱的大魔王小朋友。
她跪坐上床缘,一对浑然天成的玉足就那样搭在了外面,她粗鲁地掸去足底的灰尘, 跪行着到了容缺身前, 有些慌乱的对着他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她试图用语言安慰:“别哭了容缺……”
“想点开心的事呀……”
“……”
然而容缺却不为所动,他哭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整个人像一座狂风暴雨中被摧残的摇摇欲坠的高塔, 看得人十分揪心。
林咪向来不是个温柔的人,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展露出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绵软。她的心尖在轻轻颤抖着,这让她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她清楚的知道,她接下了的所有举动都不是为了刷幸运值, 她轻柔地靠近大魔王,半跪着直起身子,伸长双臂,缓缓将他揽入怀中。心尖还在一直颤,颤的她无半分气力。
林咪自小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傻小子,虽然生得漂亮,可丝毫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的娇软,她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跟林父去山上摘草药。她记得有一回她跟林父走散了,那样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孕育了无数野兽,一个人身处荒山,周围兽鸣环伺,她当即就吓得腿软跌坐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好在没多久她就被同村的猎户捡回了家。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娘就是这样将她环在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偶尔亲亲她的头发耳朵,又在她耳边说着使人安心的安抚的话。
在那样温暖的怀抱中,鼻尖充盈着熟悉的味道,很快她就被安抚下来,安心睡去。第二日大早,她娘给她做了碗窝了两颗蛋的手擀面,吃饱喝足后她就完全忘记了昨日。
回想起久远的记忆,林咪的心头一片柔软,她学着她阿娘的模样,温柔爱怜地拍打着容缺宽而瘦的背,时不时揉揉他头发,啄啄他耳廓,果然这个方法很是奏效,没一会儿,抽噎渐消,大魔王颤抖着的身子也终于归与平稳。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林咪肩膀子酸了,腰也有些疼了,终于听见了大魔王平稳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
她松了一口气,一点点将他从自己怀中剥离,她看见大魔王苍白而脆弱的一张脸,濡湿的睫毛格外长,鼻子很挺,面部线条还是那样的锋利,可是,她就是莫名的,从他这张脸上看出了乖巧与可爱来。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凶残傲慢的大魔王,尤其是这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的嘴脸,像极了她表姐家那个一岁半的孩子。那孩子屁事不懂,最爱无理取闹,动不动就哭,哭着哭着就笑,阴晴不定,很难捉摸。
林咪脑中一个搭弦,整个人一顿,视线缓缓再次移到容缺濡湿的睫毛上,那孩子就跟眼前这个随心所欲的大魔王一样,总之就是她无论如何都摸不清他们在想什么。
林咪:“……”感受到了什么的林咪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糟糕,不能想,越想越像。
林咪拖着人拽回去,把他脑袋安放在了枕头上,又把他脚摆正,这才拽过那被揉成一团的锦被,轻轻给他盖了上,从脚到肩膀护的很周到。
看着大魔王安静的睡颜,林咪舒了口气,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颊的泪痕,结果她刚爬下床,就又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嘤咛。
林咪:“……”草,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差别。
再次爬上床把人搂在怀里哄,哄着哄着大魔王没动静了,可林咪也睡着了。
她现在十分疲惫,半跪在枕头边,抱着大魔王的头,额头抵在他耳侧,安详地闭上了眼。
林咪就着这么一个不是很舒服的睡姿陷入了黑甜的梦,她完全不晓得,那个被她哄了半天才入睡的大魔王此时却张开了一双清醒黑亮的眼。
容缺看了眼在自己颊侧那张放大的脸,他神情平静,再次阖上眼。
这一觉深长,临醒前他做了场梦。
梦里有一片像是被火焰醺紫了的天,他浑身滚烫,孤立无援地站在一座极荒凉的山巅,他极目看去,方圆万万里,只有火焰、岩浆、焦黑的土壤。
有很吵的声音灌入他的耳中,他痛苦的捂住耳,蜷缩在地,整个人都是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
依稀可以听得,有人在说——
“天生的孬种。”
“魔界的灾难。”
“害死了王后,你怎还有脸活着!”
“……”诸如此类的话。
容缺从梦中醒来,无边的孤寂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将他拍入自责与痛苦的海,他再也压抑不住体内那股魔煞戾气,他控制不住想去做些坏事,比如杀人放火,毁天灭地。
他自出生起便是这样,内心时常蠢蠢欲动,就像别人口中天生的坏种那样,他总忍不住想去破坏这个世界。
他坐起身来,浅蓝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他头发很黑,如墨一般滴落,浑身滚烫滚烫,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燃烧。
一双被火焰熏得发红的颜缓缓扫向林咪,女孩仍然保持着睡前的那副姿势,半跪着歪倒在枕边,睡颜恬静。
他收回视线,默默离开。
——
翌日大早,鸡鸣三声。
晨光微熹,林咪悠悠醒转。
像往常一样她想伸一个懒腰,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尤其是脖颈子,连左右动弹都动弹不得了。
昨夜的一幕幕在她眼前上眼,她暗骂了一声,去寻容缺的身影,她这才惊然发现,原本床榻上睡的好好的大魔王不晓得去了哪里。
她也没在意,不在了正好,她一头栽倒在了枕头里。
闭眼又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她这才打算起床,结果就在张开眼的那一瞬间,她才发觉哪里有些不对,今日的太阳好像格外好,一向清冷的房间此时就显得格外亮堂。
她一眼扫过去,彻底震惊了。
草草草?凤庭这人怎么回事?昨天不是答应了再也不送东西来了吗?这怎么一大早上起来他就变本加厉,金银珠宝堆了满满一屋子了?
林咪艰难地从漫到床底的珍珠灵石下面翻出自己的短靴,套在脚上后洗漱都顾不得了想要去找凤庭事,结果她将将踏出门,就遇到了前来寻她的凤庭。
凤庭表示自己很无辜,他是只很爱睡懒觉的凤凰,大早上起来送礼物此举绝非他的作风。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既诚挚又无辜,林咪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办呢?
凤庭说:“等会给你个惊喜。”
林咪一脸的懵逼:“什么惊喜?你又要做什么?别搞了啊,我天生穷病,你给我送来再多钱我也花不完。”她心里还是认定屋里那堆也是他送的。
凤庭啧啧两声,叹了句:“庸俗,果真庸俗。”
林咪这个俗人没再多搭理他,去食堂用了早餐后就匆匆赶去了课室。
她前脚将将踏入课室,后脚上课钟声就悠远厚重的响起。
她抬眼看到趴在后座老老实实睡觉的大魔王,心底彻底松了口气。
她这边才将将落了座,书都还未从桌洞里掏出来呢,就见着钱靖元喜笑颜开地步了进来,随他进来的是位面容雅润、挺拔玉立的男子。
男子模样不大,气度不俗,一身仙辉,竟比那洛衡还要显得正派泠然。
林咪冷冷勾了勾唇角,扫了扫那群春心萌动的少女,真不晓得待她们知晓面前这个清俊泠泠的少年是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凤凰时,还会不会这般激动。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他说的惊喜吧?这好像只有惊没有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