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人盯着石府,有能帮的……便帮一帮!”胤礽也不知道自己在叮嘱着什么,含含糊糊说了一通便又匆匆离开,留下托合齐苦恼思索太子这帮是怎么个帮法。
胤礽又到半路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出宫时的便衣,脚步猛地一刹,身后太监眼疾手快也跟着一顿。
算了算了,不换了,来来回回实在麻烦,顶多被皇阿玛责骂两句也就是了。
刚走了两步,胤礽又猛地一停。
不行,他这么匆匆忙忙的赶过去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点,毕竟尚未成亲,真要说岳家到底还没跟他搭上关系,怕就怕皇阿玛多想。
这样想着胤礽下意识调转了方向往回走,身后跟随的太监也亦步亦趋跟着转。
不行不行,不闻不问实在不像话,还是得去皇阿玛那里探探口风,他还挺喜欢那瓜尔佳氏,皇阿玛可千万别因这事对未来儿媳妇生了嫌疑。
想着胤礽果断又转了身,差点跟几个小太监撞成一团,忍不住烦躁的踹了一脚,“没看见挡着孤的路了,狗奴才!”
小太监很无辜,但也只能立刻扑倒在地上磕头请罪,胤礽没空理他,挥挥手就当算了。
刚走到乾清宫,便见贴身伺候康熙的太监总管梁九功从高阶上下来,见着胤礽便赶忙迎了上来,道:“殿下可也是听着了石大人的消息?万岁爷正要让奴才去寻您呢。”
“多谢公公。”胤礽撩起下摆上了白玉台阶,一路踏进乾清宫。
“儿臣叩见皇阿玛,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磕。”
初初听闻消息康熙也是难免愕然,他当初挑中瓜尔佳氏,看中的除了她的容貌品行,再就是家世,儿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太子跟老大成天斗得乌鸡眼似的,对方喝水呛了一口另一个都能幸灾乐祸的乐上老半天,他还不得赶紧给他的太子找个外援。
石家门第高,几个小辈看着也有出息,这又是一个好处,他精挑万选出来作为胤礽的岳家,哪晓得天不遂人愿。
第5章 撒娇的(已修) 太子
康熙放下信件,叹息一声:“石文炳一生忠勇,建立功勋无数,可惜啊,竟没能躲过一场急病。”
胤礽垂眸静立:“皇阿玛说的是。”
一阵唏嘘感叹后,康熙突然道:“说起来这石家和爱新觉罗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你和那瓜尔佳氏也算是远房的表兄妹。”
胤礽心中一动:“皇阿玛的意思是?”
“回头朕颁个旨抚恤一番,你亲自去一趟。”康熙絮絮道,“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也不容易。”
皇太子亲自前去吊唁,着实是抬举了,不过也能把那些别有心意的人震慑一番,莫说石家现在还是个巨头,就算它真的没落了,到底还有个皇帝钦点的太子妃在那儿,谁也不能小看了它去。
石文炳生前虽说也出过些小差错,到底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又兼之同爱新觉罗关系近,更得康熙重用,人一死,康熙就更记起人的好来。
胤礽各种想法在心里头转了一圈,朗声道:“儿臣遵旨。”
不过十日,石文炳遗体便被运回了府邸,整个石府皆披上了素白,一片愁云惨淡。
那日事发,觉罗氏很快就醒了过来,仍不敢相信自己所得知的相信,奈何事实就是如此,她所依赖的夫君已然离他而去,两人少年夫妻携手走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临了他却丢下了她一个人,他们的小女儿如今才刚满一岁。
看着以泪洗面的觉罗氏,榕英心中触动,这样下去可不行,思索一番,劝慰道:“额娘,阿玛已经走了,您若是再出事叫女儿怎么活,您去看看妹妹吧,她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哄睡着,定是想您了。”
觉罗氏呆了半晌,抹抹脸上泪水,近乎狼狈的翻身下床奔去了厢房,屋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奶嬷嬷正要请安被榕英使了个眼色禁了声,床上小小的婴孩捏着小拳头呼呼酣睡,她还不知道打从这一天以后,她再没有阿玛疼了。
“我的枫英!”觉罗氏怕吵醒孩子而极力压低嗓音,却又因心绪大起大落而难以抑制悲恸,只能紧紧捂住嘴,一手攥住摇篮,脸上的泪痕从醒过来就没有干涸过。
“额娘……”榕英扶住她肩膀。
“婴婴,你说你阿玛怎么就这么狠的心,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觉罗氏紧握着榕英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硬生生嵌进榕英肉里,她紧紧盯着榕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泪水狂涌,“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悲痛欲绝的觉罗氏鬓发散乱,仪容不整,眼神闪烁,竟隐隐透露出绝望之意。
榕英暗道不妙,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额娘!您若是跟随了阿玛去,阿玛就算在地下也绝不会原谅您!”
觉罗氏浑身一抖,没了声,只剩下凌乱粗重的呼吸声。
榕英放开她,仍不敢放松警惕:“额娘,您清醒了么?”
觉罗氏咳嗽了两声,深深闭眼,“是额娘魔怔了,婴婴莫怕。”
好险好险,榕英松懈了心神,便听觉罗氏沉声问:“你祖父那儿可知会了?”
“尚未,女儿担心祖父身子受不住。”
“无妨,我亲自去说。”
也不等以后,觉罗氏更了衣梳了头便进了老爷子房间,榕英和三个庶弟携一众大夫下人在外焦急等候,不大一会儿觉罗氏果然开了门让大夫进去,好一阵进进出出的忙活才安静下来。
觉罗氏迈出门来,扶着门框身子晃了两下。
“额娘当心!”榕英赶忙去扶。
三个庶子分别名富达礼、庆德、观音保,被紧急召回后便一直规矩的等候着,此时才上前一步,齐声唤:“嫡额娘。”
觉罗氏闭着眼睛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好一会儿觉得眼前那片黑雾散去了才扶着榕英手臂往前厅去:“你们跟我来。”
兄弟三人互相看了看,迈步跟上去。
“嫡额娘有何吩咐?”
觉罗氏抚着憋闷的胸口,喘了两口气才说:“嫡额娘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好的,如今你们阿玛不在了,老爷子又重病不起,这个家还得靠你们撑起来,万不可懈怠,可听明白了?”
“儿子省得。”
“富达礼。”
“嫡额娘请说。”
“你是长子,灵柩入京那天便由你出城迎回来,切记万不可出差错。”觉罗氏殷切叮嘱。
富达礼拱手道:“儿子明白!”
“庆德和观音保,还有婴婴就跟着我在门口等着,今后一切丧礼事宜所需必须都交由我过眼才可放下去做。”
“儿子/女儿明白!”
顿了顿,觉罗氏又不放心道:“几个姨娘那儿也劳你们说说,嫡额娘没甚力气管束她们了,莫要让她们做了什么叫外人笑话的事。”
富达礼等人面上尴尬的一红,后院女人那些争端他们看了这些些年哪里还能不知道,觉罗氏话说得直白,但也确实是这个理,忙道:“嫡额娘言重了。”
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觉罗氏面上便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偏偏嘴唇又惨白干裂,一看便知中气不足,榕英心下一紧,赶忙把人扶了回去修养,府中大小事宜算是正式交到了榕英手中,有觉罗氏看着,又有姜嬷嬷从旁指点,即便如此,榕英还是被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
家里几个男丁都忙得脚不沾地,还有一嫡一庶两个幼妹,庶妹倒是无需榕英操心,唯有那位嫡亲妹妹枫英,枫英自出生便体弱多病,总要觉罗氏哄着才肯歇了哭嚎,现在觉罗氏这种身体状况,又时时想再为石文炳做最后一点事,再拖个孩子势必熬不住,只能榕英忙中抽空把庶妹带在身边哄着。
灵柩如今迎回来了,就停在堂屋正中,天气冷了尸体尚没有异味,仪容安详一如生前,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安顺闭合形成一个弧度,容貌英挺,身形瘦长,一身官袍,若不是那张面孔透着浓浓苍白死气,几乎都要以为他下一刻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院子里无人出声,一片死寂。
觉罗氏素面朝天一身孝衣,扑到棺边眼泪就止不住了,伸手摸摸自己男人的手,是硬的,再摸摸脸,还是硬的,顿时铺天盖地的痛不欲生便将她掩埋了起来,心口疼的似乎要裂开来。
“爷!”一声声殷殷呼唤再唤不来对方睁眼一笑,觉罗氏恍惚记起当年普胜寺二人初遇,正是石文炳的英气笑容俘获了她一颗少女芳心,恩爱至今。
一口气上不来,觉罗氏瘫软在棺边,榕英大惊,忙上前掐觉罗氏人中,没一会儿人便悠悠转醒,醒过来便又是哭,死死扒着棺材,谁拉她就跟谁急,榕英无法,只得让她待着,左右都是要守夜的,她也好看着防止觉罗氏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第二日灵堂也立了起来,放眼看去整个府邸都是满目刺眼的素白,天上又下起雨来,沙啦啦的还起了风,外屋的帷幔被雨水沾湿了,重重的一缕挂下来滴滴答答的淌水,敲在人的心上都添了无限悲凉。
吊唁的人一茬茬的来,一茬茬的走,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挂着相同的悲哀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