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解除契约的方式,可能得细细斟酌一番,看是“合离”好呢,还是“丧偶”好……
穆清早早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等她夫君上床来盖着棉被聊天。
没多久,她夫君终于也学她一样躺了下来,虽然满脸的别扭,但是好歹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上许多了。
穆清对着她夫君那规规矩矩的躺法小声笑了一阵,还是赶在他疑惑的目光投过来之前率先开口道:
“怎么样啊夫君?这么躺着聊天是不是感觉不错?很安全?很秘密?”
楚钰微微蹙了蹙眉,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嗯。夫人方才说有话要同我讲?”
穆清笑道:“夫君不是也有话要讲?不然夫君先请?”
她心里有事儿没盘算好,就想着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再者说,她夫君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主动同她说过什么事儿。既然是破天荒头一回,也的确让她产生了好奇,立刻就把这个先开口的权利送给了她夫君。
楚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都是因我而起。”
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丢过来,穆清有些发懵,不过她很快也就明白,这说的应该还是她表妹阎红和柳风那件事。
她的八卦魂一下子就燃烧起来——还以为她夫君打死都不会八卦呢,没想到居然是要等到这种夜深人静、他们两口子单独躺床上聊天的时候才说啊。
穆清来了精神,借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三下两下就从她夫君口中套出了当时的情况。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那些人原本是冲着她夫君来的,那药一开始也是下给她夫君的,不过她夫君轻易识破了没上当而已。
但是没想到柳风和阎红误打误撞入了那些人的局,等她夫君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中招成事了。
他们选阎红下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是因为她长的好看又看着挺傻。二来她不是青楼里头的姑娘,处理起来更加干净利落。三来她跟穆清的夫君也算是“沾亲带故”,万一成事,比寻常姑娘更有杀伤力。
至于柳风则完全是自己作死,看着一个空的豪华包间没有人,但是有满桌酒菜就进去享受一番。
加料的好酒好菜一下肚,柳风整个人就晕了。谁料过了一会儿窗外还送进来一个被迷晕了的美人儿……
他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看都没看清到底是谁就借着药劲儿就把事儿给办了。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十分阴毒,如果不是柳风正好也那里,遭殃的就是她夫君了。
虽然说这件事阎红是最大的受害人,但是显然,不幸中的万幸,当时的情况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穆清的夫君解决了那些人,察觉不对赶回来查看时,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他把仍在发\浪的柳风从床上拖下来打了一顿,又找了人过来帮阎红收拾了一番,还用件干净披风将她裹上,这才一手拖了一个,从后门雇车赶回了穆家宅子。
然后,终于回过神来的阎红就爆发了。
事情的经过便就是如此,基本上已经完全补完了阎红说的那个版本里不合理的部分。
但这中间仍然还是有着这么多的巧合,很难不让人感觉这背后是有人在操纵。
而且这个人一定已经把他们几家人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想到穆家那几个商业对手是什么水准,穆清觉得都没有可能,而且他们都已经远离江南,跑到通州,没有必要再来玩儿这么一手“千里追杀”。
这些都排除了之后,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出自她夫君那边儿了。
毕竟这通州城是她夫君长大的地方,而出事的地方还好巧不巧的是青楼……她记得她夫君当时就说过他是在百香阁长大的。
百香阁不就是通州城最大的青楼。
再联想到之前的那些腥风血雨……穆清忽然就明白了,感情她夫君身后的这些麻烦事儿一直没过去啊。
也是最近的生活太顺风顺水,让她放松了警惕,把她夫君这边儿的事儿完全忽略了。
不过,既然都已经准备提前散伙了,这事儿她也不方便问。现下她夫君既然已经承认了,并且说已经处理好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她正想开口提一下“提前解除契约”的事儿,她夫君却忽然开口道:
“此事终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表妹。但事后也教训了那柳风一顿,兼之表妹也得偿所愿,真相夫人既已知晓,为长远计,便就暂且揭过不提罢。除此之外,我另有一事相求。”
她夫君向来很少说这么多话,没想到说了半天居然是有事儿要求她,真是难为他了。
穆清想着这个不觉就乐了,忍不住又皮了一下:“难得夫君开这个口,夫君请尽管说罢,只要我能办到,绝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楚钰差点儿被她这夸张的说法给逗笑了,继而正色道:“我想请夫人明日晨起陪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啊?很重要么?”
穆清有些好奇,她原本以为她夫君是那种独行侠来着,没想到也有关系不错的人?
楚钰缓缓道:“很重要。是我的……嫡母。”
提到了“嫡母”这个词儿,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再睁开眼睛时,他总算是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冷静:
“嫡母同我关系一向不怎么亲近,但近日不知为何忽然注意到了我……听说咱们成了亲,便想着见一见你。”
“她明日要去京郊的法华寺进香,夫人能不能陪我去见一见她。”
骤然被她夫君郑重其事地提了这么一个要求,穆清有些发懵。
不过她想着他们这契约好歹也算是双方的,既然她夫君此前都那么配合她了,她配合人家一下,也是应该的。
故此她便也没有多言,直接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我还当是什么呢。没事儿,不就是去陪老太太进个香么?这个简单,夫君你放心,全包在我身上。”
见到她夫君还是一脸担忧的表情,穆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哎呀,夫君啊,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啦。看你这比人家嫡子都气质高华的样子,能做你嫡母的定然是很贵气的长辈。”
见到她夫君似乎不怎么想多提他的身世,穆清也不以为意,接着吹嘘道:
“不就是个身份贵重些的老太太么?夫君啊,不瞒你说,原先在江南的时候,各家的老太太、太太们,可不知道有多喜欢我呢。特别是老太太们,个个都夸我喜庆,最喜欢拉着我说话呢。”
这话倒不是假的。
因为穆清的确很有长辈缘,她天生一张笑脸,小时候白白嫩嫩跟小团子似的,没少被长辈们摩搓。
长大了之后,又加上个能言善道、见人先带三分笑的技能,基本上就是所向无敌了。
她夫君一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嫡母,就算不喜欢她,也绝对不能讨厌她。
而且,连嫡母都出来了,但生母却只字不提,穆清发觉,她夫君搞不好有什么惊天的身世。
但,这跟她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穆清打定了主意,等到帮她夫君应付了他这个挺在意的嫡母,就早点儿摊牌,放他自由。
作为契约对象来说,她们两个之间的牵扯已经有点儿太多了。她是生意人,一定要看准时机,及时出货上岸才行,免得夜长梦多。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便就到了就寝的时间。
穆清心里一向不存事儿,到点儿就沉沉睡去。她夫君楚钰一向睡眠很浅,此刻心里有事,便就更加睡不着了。
那一位居然有这么大的能力,不但找到了他的下落,还查到了穆家人身上,是他也始料未及的事。
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需要对付那两个兄弟就行。现在看来,他所以为的全貌恐怕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一切要从长计议才行了。
只是这么一来,就还是要拖她入水了……
他看着身侧的“夫人”婴儿一般毫无防备的睡颜,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
是啊,能有多大的事儿呢?
不过就是个身份贵重些的老太太罢了。
他选这条路不怎么好走,原本想着独自前行,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一起走,那么他觉得,他夫人这般的女子,便很好。
他看着穆清的睡颜,居然渐渐也有了些睡意。朦胧睡去之时,那些永世难忘的血腥和哀嚎,痛苦和懊恼又借机卷土重来,将他淹没,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无边的悔恨和绝望中沉浮,无人能够信任,无人可以依靠,直到被人轻轻拍醒,才猛然从那可怕梦境中脱离。
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他夫人微笑的脸庞:
“夫君醒醒啊,做噩梦了么?没事啦,没事啦,只是梦而已,我在这儿呢,不用害怕。你看天都要亮了,咱们该起床准备出门了。”
楚钰看着她跟安慰小孩一样安抚自己,虽然觉得笨拙又好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安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