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也只能一筹莫展地小跑着追着穆清跟冰棠进了屋。
一进了客房的门,那血腥之气更浓郁了。
冰棠走在前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是碍于穆清在她身后,故此还是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穆清皱了皱眉头,见她实在怕的厉害,还是伸手拉住她,自己走在了前面。这才发现,在这种昏暗寂静的夜里,这间屋子居然如此幽深可怕。
这倒是件奇事了。
若说阎红住的这间屋子,虽然是客房,但是也算是相当宽敞的一个房间。
某些地方,甚至比穆清那个屋子,还要好上一些。
毕竟她们穆家现在这座穆宅,只是她们一家在通州城暂时的安身之所。
当时为了早点儿入住,也并没有多少时间仔细选择。故此,不管是占地还是布局,都远远不如她们穆家在江南的老宅那么宽敞精致。
但即便如此,穆清跟她娘还是花费了一些心思将这里布置了一番。
不管是穆清她娘白氏夫人,还是穆清本人,在房屋和庭院装扮方面,都挺有天赋的。
可能这就是遗传的力量吧。
就算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但是因着一出生就跟白氏夫人在一处儿,穆清同白氏夫人之间,跟寻常的母女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因着她的“早慧”还有白氏夫人的精明,比寻常的母女更加亲近——不管是母女还是旁的关系,聪明人之间的交往总是更省事些的。
这倒也算是穆清在这个世界里难得的收获之一。
也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做了十几年的母女,穆清跟她娘可以说是非常默契,基本上达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
很多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
故此,来到了通州城之后,不管是买房子,还是搞装修,都是她们母女联手做的。
既然是强强联手,那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最后的成果也相当喜人,十分地赏心悦目。
当然,这样好的宅子装修好了之后,穆清却并没有来得及怎么享受就跑到了白鹤书院读书了。
读了几个月的书回来,她表妹已经完成了结婚、怀孕,这还马上要生子的人生大事,简直就是神速。
不过,她跟她娘花费了这么多心思装修安排的宅子也并没有被辜负。
她爹她娘住的主院正房固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就一个“好”字儿完事儿。
就算是很少有人来的客房,也都是安排得十分细致周到的。
这不,到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不论什么都不随意糊弄的重要性了。
阎红其实算是来穆家“避难”的。
当时因着阎红已经身怀有孕,又为着柳风的不成器和过于渣而伤透了心,打算着生下了孩子就和离的。
完全身心俱疲的阎红,正是需要这么一处安静不被打扰的地方静静疗伤养胎。
这处客房虽然在角落,但是占地宽阔,紧邻花园,环境优美。再加上旁边儿没有多远就是穆清居住的院子,她后来从白鹤书院回来,就住在那里,照应起来也挺方便的,倒也很是让阎红满意。
因着对柳风基本上已经死心,穆清这位表妹就每天在花园里散步,在院子里晒太阳、刺绣,生活过得倒是非常闲适安逸。
原本这么安静地生活下去也倒是罢了,谁料道好好地,就忽然出事儿了呢。
靠着想这些乱七八糟分散注意力,穆清总算带着冰棠穿过了这间屋子那些曲折幽深的回廊,进入了她表妹阎红现下住着的内室。
相较于她之前的想象来说,这个临时充作产室的房间十分安静。
既没有哭声,也没有喊叫,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穆清鼓足了勇气推开了房门,一见到里头的惨状,整个人就差点儿背过气去。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够流这么多血——好似一次就把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光了。
她的表妹阎红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锦被,旁边儿围着几个丫头婆子,还有白胡子老郎中。
原本总是整洁干净的床榻上早就是一片血红。
那些血从阎红的身下涌出,从锦被下方渗透出来,缓缓低落在地上,渐渐汇聚成一片血色的汪洋……不管怎么擦拭,都无法擦干净,因为那些血一直不停地,还在流淌。
穆清她娘白氏夫人正坐在床榻边儿,紧紧握着阎红的手,一边儿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儿低声抽泣。
不过一个白天没见,白氏夫人看着整个人便已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也不知道是多久没休息了。
想是听见了穆清她们进门的动静,白氏夫人转头看来,正好看见了穆清,便就立刻哭了出来:“妙娘,你可算来了,你快来看看你表妹,她……一直等着你呢。”
这就是让她见最后一面的意思了。
穆清连忙上前了几步,坐在了白氏夫人的身边儿,拉起了阎红的另外一只手。
那只手一向是白皙娇嫩的,现在却如同忽然风干了一样干瘪了下去——似乎是失血过多,显现出一种惨淡的青白色,跟她的脸色如出一辙,看着实在是不怎么好的样子。
而且这只手摸上去也冰凉冰凉的,感觉根本就不像是摸着个活物……可见这人是真的已经有半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了。
穆清对于医术基本上是一窍不通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生产这事儿就算是在现世,对于所有女性来说都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大事。在古代这种条件之下,更是如同鬼门关一般可怕的关卡。
不过,因着她表妹几乎是从孕早期开始就已经入住了她们穆家,也是穆清她娘白氏夫人亲自跟着调理了的,所以她之前倒也没有想过最后会是这样惨烈的结果。
白氏夫人想来疼爱阎红这个外甥女,说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那么照顾,也不过如此。
从阎红开始显怀起,就每十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一次都没有拉下。
为了保险起见,还没有只选一家,足足给她找了两三个名医都看过。每个名医看了都说胎位很正,母子均安,是顺产的脉象。
谁知道,到了最后,却还是搞成了这个样子呢。
穆清附在阎红耳边而轻声呼唤,半晌也没见到她有什么反应,心中不免愈发凄凉。
虽然再不怎么想承认,但也知道这基本上是没救了。
白氏夫人也有点儿撑不住了,她便赶紧扶着她往旁边儿来,又让郎中们上去人道抢救了一波。
这边儿却一边儿让人去熬参茶,找药材,一边儿悄悄问随侍的冰棠、雪梨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今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这样了?况且不是还没足月么?”
第106章 106
她这话虽然问的是两个丫头, 但是冰棠刚刚见到阎红那样的惨状,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雪梨接过来话茬儿,一一回了穆清道:
“姑娘您今儿一大早上就带着秦姑娘出门儿了。想是走的急, 没留心今日恰逢十五, 太太因要去庙里还愿吃斋,寻您不着, 只得自己先去。又不放心表姑娘一个人在家,故此就让我同冰棠并太太房里的祥大嫂子在家照应。”
“早间倒是没什么事儿, 等到晌午吃过饭, 表姑娘说吃的多了些, 因身子重, 便要到园子里走走消食。我同冰棠便陪着她逛了一会儿,因有些起风, 我便叫冰棠守着表姑娘,回去拿了件披风,回来就见到表姑爷来了。”
雪梨刚说到了这里, 冰棠已经缓过来一点儿了。
不过听了雪梨这话,她又哭上了, 抽噎着道:“都是我不好, 没看顾好表姑娘。”
她一边儿说, 一边儿又要哭, 穆清被她这样弄得脑子有点儿疼, 便就叹了口气道:“行了, 冰棠你既然还没哭完, 就还是让雪梨来说吧。”
雪梨便接着道:“就如冰棠说的那样,我就是回去取个披风的功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表姑爷忽然就跑来了……”
“他来了原本也没甚么打紧,毕竟表姑娘月份大了,过来看望一番也是有的。可怪的是原本我同冰棠想跟在表姑娘旁边儿伺候,也好有个照应,但是表姑爷偏偏不准,说的是他自来看他的妻儿,我们这些下人安敢多嘴干涉。”
提起这个,冰棠倒是来了精神,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便就气狠狠地道:
“谁说不是呢!这姓柳的一来就大呼小叫的,没规没矩不说,还凶神恶煞要赶我跟雪梨姐姐走。”
“原本我们也是不怕的,横竖我们是姑娘的丫头,又是太太亲自把表姑娘交托给我们姐妹手里头照应的,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说道……先前老爷、太太和姑娘给了他点脸面,不过只是客套而已,他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冰棠说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口,一脸的厌恶,显见得是对柳风十分不待见了。
雪梨一贯比她稳重,但是这一次也没阻止她,可见对这柳风也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冰棠这丫头虽然最是嫉恶如仇,但是缺点也很是明显——那就是,她很容易一上来情绪就搞不清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