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最近锻炼得不错,身手灵活了很多嘛。”
眼前的老太,正是纪湫奶奶。
当年她私自做主,安排纪湫父亲娶了纪骁母亲。
后来原配因病去世,纪湫父亲才再娶了纪湫母亲。
但因为纪湫母亲是高知,个性洒脱,观念新颖,在保守的老太太眼里自然就显得离经叛道,婆媳矛盾深刻。
后来夫妻二人飞机失事,纪湫母亲,以及年纪尚小的纪湫,就成了老太太眼中克死儿子的灾星。
纪湫从小被灌输“纪家克星”的思想,在奶奶戳着脑袋的数落和责骂中长大,虽是豪门千金,却过得分外艰难,尤其是在当年走失的原配儿子纪骁认祖归宗后,纪湫更是不被待见。
老太太依旧是那副永久不变的刻薄嘴脸,自然而然就数落了起来。
“你是怎么跟你哥哥和叔叔说话的。你还有没有一个当女人的自觉。”
纪湫把包放下,“没有。”
老太太惊怒:“还敢跟我顶嘴!?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样跟长辈说话!难怪商家不待见你,别人嫌弃你看来也都是有原因的。一点礼数也不懂,简直丢尽了纪家的脸面!”
纪湫懒得听她戳着鼻尖叫骂,“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已经和商皑离婚了,今后要不到钱了。”
纪骁纪康,以及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
老太太伸手把纪湫一抓,“你到底做了什么,商家要跟你离婚!”
纪湫望天,无动于衷。
老太太急了,“报应啊,报应,克死你爸还不罢休,还想祸害整个纪家——不行,跟我去商家认错!”
纪湫俨然不动,不紧不慢地提醒面前气急败坏的老太太,“您最好还是别去了。商家把话都说明白了,离婚势在必行。除此之外,之前从商家拿的钱得全部奉还,以及我们还要赔偿一笔精神损失费,您要去的话,最好把房契,银行卡,都带上。我正好没这么多钱赔呢。”
老太太顿时愣住。
纪康和纪骁也都目瞪口呆。
纪湫面带微笑,十分从容。
“走吧,还愣着干嘛,一起去还钱呗。”
纪家众人乱了阵脚,“纪湫,你开玩笑呢吧。”
纪湫提起包,“哪有功夫开玩笑,我正准备把值钱的东西拿去当掉呢,你们不去,我就先去准备准备了,不然到时候闹上法庭,不好看。”
她说着就迈开步子。
身后纪骁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追到楼下,攥住纪湫。
“商家这么大的家族,会稀罕我们这点钱,你哄谁呢!”
话音刚落,纪骁就听见六姨出声叫了他一下。
纪骁扫去一眼,霎时间,犹如惊雷过境,纪骁全身石化。
纪湫感受到纪骁的变化,循着眼光看去,商皑已走至跟前。
他无波无澜的眼睛看了纪湫一下,然后又回到了无所适从的纪骁身上。
“她说得没错,我今天来,就是上门要债的。”
语意带笑,甚至可以说是很客气。
“蚊子再小也是肉,谁会嫌钱多呢。”
从楼上匆匆赶来的纪康和纪老太太哑然愣住。
纪骁尴尬挤出笑来:“妹、妹夫,都是一家人,没必要……”
商皑散漫笑开,“别乱认亲戚,你哪里来的妹妹,又谈何妹夫。”
说着,讳莫如深地看向提着包呆掉的纪湫。
“别愣着了,走吧。”商皑把纪湫提着的包顺手接过,有模有样地用指头牵开瞧了瞧,“看来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无情嫌弃一番,长长叹息一声。
走之前还不忘对楼上惶然的纪家人留下一句。
“资不抵债,人先抵押着,记得过来赎。”
纪湫实在好奇,回头想要看看纪骁的表情,手上却忽然多了个力道,将她往前一带。
纪湫心咯噔一下,就这样跌跌撞撞被商皑拉走了。
到了车前,纪湫挣扎着把自己手从商皑那里抽回来。
商皑将包往助理身上一扔,回头瞧去,看纪湫揉着手一脸不悦,小眉头皱得厉害。
“这就疼了?娇气。”
纪湫对上那双冰冷嘲弄的眼睛,唇角戏谑地扬起起来,“商先生演技不错,不过还是不及我万分之一,有待提升。”
商皑讥诮着放远目光。
寒冬傍晚,冷雾袅袅,风景的轮廓不甚清晰。
商皑:“演戏?你恐怕弄错了。谁有这个闲心。”
在纪湫那灵动得意的小神色退去中,商皑环手倚在车门边,颇有兴味。
“既然你都说了亏欠我,我不接受,岂不是不识抬举。”
第7章 坑已经挖好了,商先生可以……
“既然你都说了亏欠我,我不接受,岂不是不识抬举。”
商皑眼眸弯起来,深刻的双眼皮止于拖长的眼尾中,却留下深长意味。
终日黑沉沉的眼睛,今日难得带了点笑意,便如黑白线条中勾了颜色,柔光潋滟,风流缱绻,在薄薄的暮色下,幻觉似地令人陷落失神。
这双漂亮独特的眼睛也终于不算浪费。
可纪湫却没心情欣赏罕见展露的惊艳,只觉得这男人不仅卑鄙,还笑得轻佻。
“我没说过这话,你从哪里杜撰出来的。”
商皑倒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否认。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纪湫都懒得追究他的突然造访,手一伸,“包给我。”
商皑目光在她身上梭巡片刻,似乎觉得她挺不自量力。
笑了一下,矮身进了车厢。
纪湫回头只见商皑关车门的瞬间。
开门,发现车锁了,被无视的愠怒席卷上来,在助理小声提醒下,她不得不赶紧回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皑闭上了眼,叹一句,你觉得呢。
不巧,又被系统听见了。
系统沉严肃告知:“您又在作死了。”
商皑将系统一起无视。
纪湫看商皑合目养神,眼底幽怨。
俗话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无奈之下,只好钻进车里自己拿包。
刚一弯下身,手臂就被外力一扯,随之整个人都摔进了车里。
当她回过神,商皑已经帮她关上了门,并投来“不用谢”的目光。
纪湫睁圆了眼,被某人的卑鄙狡猾刺激到语无伦次。
然而当事人却又用上了闭目养神大法——只要我没看见,我就不用应付。
系统聒噪;“她生气了,她生气了,她想要杀了你。”
商皑皱眉:闭嘴,你这个水货。
车子开动,纪湫下车已来不及,随着一个后坐力往后撞了撞。
系统在商皑脑子里上蹿下跳地控诉。
身边的纪湫不依不饶地闹腾:“这不是回家的方向!商皑你要把我带去哪儿!你还不耐烦?皱眉头给谁看!”
商皑终于被闹得心力交瘁。
这两个磨人的小妖精。
中途纪湫收到了来自杜婉玉身边的佣人的消息,问她到哪了。
这个时候纪湫才明白即将要去的地方。
她极其愤怒地望着商皑,“你这是要送我去你家受死对吧。”
商皑默不作声,好像真的睡着了。
纪湫不明不白地觉得很难受。
分明可以不用被恶心,却还是要去受气,刚从娘家吵了一架回来,现在又要去婆家吵,她又不是个仇恨社会的疯子,哪有这么多力气吵了一架又一架。
在黑暗的车里,纪湫胸口闷闷的,鼻子开始泛酸。
原身那段记忆,实实在在刻在纪湫脑子里,一生都在讨好的原主,在亲人眼里却被像灾难一般被厌恶着,而穿越而来的纪湫,也从亲人的宝贝,变成一文不值的野草。
恢复记忆以来,纪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思恋前世的家人。
经过一个隧道时,她忍了一路的泪珠滚了下来。
纪湫飞快抹去,生怕被发现。
商皑一直没有入睡,当他听见细细的吸鼻声传来时,眉头皱了皱,直到确定是边上纪湫在哭,他才睁开眼。
宽阔的公路上,从外面照进来的路灯光影变幻,商皑神色明灭难察。
商皑慢慢思索起来。
纪家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纪家那一群如狼似虎的亲人,也算是让商皑涨了见识。
他一直知道纪家的吸血虫属性,也对纪湫始终无法摆脱桎梏而感到遗憾。但此前纪湫在商皑心目中的定位,就是一个有夫妻之名的陌生人,因此他从不做多余的事,任其折腾,给钱就好,既没有哀其不幸,也没有怒其不争。
但今天纪湫这样果决,倒是算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
不过,事情也有些奇怪。
从昨日到今日,纪湫的变化仿佛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思索了一阵,商皑觉得自己可笑。
大抵是路途无聊,他竟开始管起纪湫的闲事了。
也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憋狠了意外发出的“嘤——”。
商皑深邃的眸子打量过去,青芒闪动。
纪湫觉察到什么,警惕地朝旁一瞥,恰好看见商皑往边上一靠,手肘撑在窗户边上继续浅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