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湫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糟糕!他没接到你肯定很担心!!”说罢赶紧拿出手机点开宥茗电话。
商皑剥着橘子的动作变慢。
对面传来纪湫惊慌的声音,“这才多少号,就没话费了,怎么回事?”
商皑低下头,笑了下,掰过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脸上呈现出某种从容。
祝桑回来,纪湫用他的微信帮忙充好。
瞬间,宥茗的一百条信息就蹦了出来。
纪湫还没来得及点开,宥茗打来了电话。
才接通,对面就一阵劈头盖脸骂过来,“你儿子都不见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等她骂了老半天冷静后,纪湫才解释,“没话费了,亲爱的……不过你不用着急,那小崽子现在在我身边呢。”
对面商皑软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身狼狈的小孩,此时睡得正香,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咽下的橙子果肉。
今日的事,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平平淡淡地结束。
没有私奔,只有去乡间采风。
没有不在乎,因为欠了话费。
=
凌晨,祝桑全副武装,口罩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出站口走。
身后纪湫轻松地抱着小崽子,在寒风里打哈欠。
入住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半,纪湫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懒得脱就卷着被子睡下。
好在床够大,商皑撅着屁股,占据很小的一块位置,两人互不打扰。
一觉睡到天亮,晨光哼哧哼哧,费了九牛二虎之里才总算从缝隙挤了进来。
白光恰恰好照在商皑眼睛上。
像是捣蛋鬼们用手上下拨弄他长长的睫毛,商皑不堪其扰地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为什么昨晚做噩梦逃命了一晚上。
纪湫一只手压着他的胸口,一条腿压在他的后腰上,而他差不多就是一只被海草给缠住的趴趴咸鱼。
难怪,被人当玩偶一样抱住,侧也侧不了,翻身也翻不动,如此无力招架,可想而知昨晚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绝望。
商皑不悦地眯着眼,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推她的手,对方死沉沉的,自俨然不动。
没办法,商皑只好寻缝钻。
纪湫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沉入了海底,有小鱼在啄她,没多久,又有一条体积大点的小丑鱼朝她怀里兴高采烈地蹭。
纪湫有点烦了,慢悠悠睁开眼,视野里模糊出胸前一团软发。
意识清晰过来,那颗埋在胸前的小脑袋又不安分地动了几下。
似乎觉察到纪湫身体产生变化,他停下动作,艰难地把脸挤出来,用一张血红的脸把她望着,
就在彼此对视两秒后,商皑被纪湫扇飞了。
“恶心!流氓——!”
早餐,商皑用冰袋敷着红肿的脸,死鱼眼看着对面气鼓鼓吃早饭的纪湫。
“可恶至极,明明是你大晚上没有睡相把我当玩具抱。”
纪湫大力把纸巾拍向桌面:“可我看到的明明是你在往我怀里钻。”
商皑那张往日无波无澜的脸上顿生惊怒,“往你怀里钻?我是在钻出去好么!分明我好不容易要解脱了,是你一下子把我又给按进去的,我闷得都快呼吸不了了!”
纪湫神色出现微妙的缓和:“有那么夸张,你都呼吸不了?”有这么……丰满么?
商皑:“不仅呼吸不了,还磕得慌!硬邦邦的,你肚子里装的是石头么!”
纪湫在原地险些自爆。
明明是她的胸,竟然认成装了石头的肚子。
祝桑从外面买了水回来,拉开椅子还没坐下,看见商皑时露出震惊表情。
“你另一边脸怎么了?”
商皑两只手抓着冰袋分别敷着左右两边,生无可恋地回答,“刚刚又去洗了个手,摔了。”说完不忘幽怨剜了一眼纪湫。
祝桑:“还是那张地毯?”
商皑:“……对。”
祝桑流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让商皑见了,眉头拧得快要出水。
又在这时,老板娘端了一碗叫不出名的东西放在商皑面前。
商皑望着碗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眉头越发蹙得深刻,甚至还表露一丝嫌弃,“纪湫,你给我点的这是什么东西。”
纪湫笑得兴致勃勃:“你拌拌,快拌拌,这是油茶,没吃过吧。”
商皑一听,“油茶……?”这里面的东西,有任何一件跟油和茶扯得上边儿吗?
在他各般怀疑的时候,一个勺子猝不及防地伸进了他的嘴里。
商皑还没缓过神来,口腔里就已经塞了满满当当的食物。
纪湫坐回位置,一脸狡黠地冲他笑,“快嚼嚼。”
商皑堂而皇之地低下头,朝向垃圾桶。
纪湫眼睛一沉。
祝桑只觉面前刮过一阵风,再看,已见纪湫不知何时瞬移而来,在商皑刚刚张了张唇,就给他把下巴一抬,牙齿重新关了回去。
商皑被纪湫两只手钳制住脑袋和下巴,听她在耳边冷幽幽地低语,“嚼,或者我用外力帮你,你知道榨汁机的原理吧?”
商皑惊恐地想象出自己被疯狂摇晃着脑袋的画面。
他呆呆地睁着眼,牙齿一下、一下地……动了起来。
“我这辈子跟这个叫油茶的东西结仇了。”
纪湫:“哦。”
十五分钟后,商皑在纪湫的监视下,吃完了一整碗油茶。
朝老板打探了路,祝桑在前面架起摄像机开始拍摄。
身后商皑百无聊赖地问,“你们难道都没点计划吗?”
纪湫:“有啊,祝桑说等会……”
话没说完,纪湫余光就看见摄像机架子朝旁边一栽,她连忙过去扶稳,没顾得上再回答商皑的话。
祝桑稳住摄像机,如释重负,“好险……”这设备高达六位数,是祝桑心头肉。
纪湫望着眼前各种抚摸摄像机姑娘头顶的祝桑,“你怎么回事?”
祝桑心有余悸,“刚刚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调试不出来,捣腾的时候就没顾得上基座。”
纪湫伸手,“给我看看。”
祝桑这才小心翼翼将怀里的摄像机托付过去。
纪湫仔仔细细摆弄着,时而朝远处对一下焦,时而又退回切换模式,倒是折腾了好一阵子。
祝桑在边上心惊胆战地用手护着,凑着身认真瞧纪湫操作,偶尔皱眉反驳。
两人就这样边调试边争执,一如往常地意见相左。
正当两人为了一个删存而较劲时,摄像机大意被夺。
纪湫和祝桑手中一空,心尖猛跳,所幸望见摄像机平稳落入两只小小的爪子间。
商皑鄙夷地瞥了瞥两人,“两个摄像机都搞不定,切。”
祝桑和纪湫互递了个眼神,祝桑深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暴跳如雷。
“崽子,我还没计较你抢摄像机的事情呢,大人的东西小孩子最好不要碰!”回想起宝贝摄像机在人类幼崽未能驯服的小肉垫里左右失衡的场面,祝桑就后怕不已。
商皑充耳不闻,对纪湫说,“你学着点。”
纪湫帮他托着摄像机,听见这话眼珠子一斜。
祝桑心情平复下来,也带着怀疑凑过来瞧。
商皑头也不抬,语气冰冷,“你就算了,笨蛋的气场会阻碍我的操作。”
祝桑简直给气笑了,“孩子,跟你讲个鬼故事,从前有个小孩他很狂妄,然后他就……”
商皑:“弄好了。”
说完就把摄像机一把塞给祝桑,把他吓得赶紧接住他的小宝贝。
纪湫始料未及,“你真弄好了?”
在纪湫好奇的目光中,商皑的神色却显得暗昧不明。
他些微浮出的下三白,带着被冒犯后的残愠,“现在你总可以继续回答了吧。”
说完视线极不满地一撇,抓着纪湫的衣角就往旁走。
纪湫懵了一下。
商皑找了草丛间一颗石头站上去,抱着手一脸计较。
“明明我先找你说的话,你不理我就算了,还去找其他人说话。我看在那事情确实紧急,也懒得计较,可是危机解除了,你还是没有回来找我,这就说不过去了,哼,而且你本来又不会弄,非要凑到那个人身边去逞能。”
小小的人儿义正言辞地敛着眉,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叭叭一连串。
商皑变小以后,确实是有话就直说了,但纪湫没变。
她跟往常一样,依旧对他满满的理解困难。
只见纪湫似乎很耐心地听完,继而深思熟虑一番,最后茫然。
“我跟你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吗?”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商皑后面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商皑那肉乎乎的脸瞬间宛如裂开。
吃惊呆愣一瞬,两只手无力地垂落,跟脚底的石头一般僵硬麻木。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嘟囔着,消沉地往边上小土堆撒气似地狠狠一踹,意外遭遇暗藏杀机的硬阶,把自己脚丫子给踢肿了。
纪湫回过神来,只望见商皑抱着自己小短腿蹦蹦跶跶。
于是,她头顶一连串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