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虽然并未追来,嘴皮子却不肯服输,在后面揶揄。
纪湫只当狗吠,行走之中,唇弧畅快地勾起。
回到宴会厅,纪湫本来想找一个无人的位置安安静静等船靠岸。
无意搜寻位置时,视野里猝不及防出现一道熟悉身影,她心口一窒。
男人宽肩窄腰,身形高大,一身经典商务西装,款式简约却服帖,完美的骨骼线蛰伏在布料中,被黑暗的底色谨慎掩藏。
无疑,这是个相当打眼的存在,似散发着冷质暗芒,谁都会不小心看一眼。
不过很不幸,如此一个从形象到气质都无可挑剔的男人,就是商皑,她的现任老公,也是今后她屠刀下的男人。
商皑指骨散漫摇晃着高脚杯,嘴角笑意寡淡,双眸兴致缺缺,低头看着酒液,仿佛没有注意到对面合作商的冷汗涔涔。
或许是无聊到了极点,商皑在对方倍感压力的说话声中,心不在焉地留意到会场四周。
也就在这时,很快注意到楼梯转角的的纪湫。
他原本拥有一双可以诠释世间所有浪漫与深情的眼睛,却被他经年不化的深寒住温柔。
在对视的瞬间,纪湫清晰地看见,商皑那种万事不上心的散漫忽然间就盛满了不悦,连眉头也罕见地折了起来。
这是有多么不待见她?
深层的小自尊被蛰醒,从内而外都不自在。
首先露出讨厌的明明该是她才对,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做出这种表情来?
首战发挥不好,纪湫提脚欲上前。
可恰在此刻,却见商皑身边一红裙女人将手臂自然而然攀上他的臂弯。
亮光刺眼,女人媚态尽显,一双潋滟眸子里只有商皑,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纪湫。
商皑也将目光从纪湫身上挪开,垂眸望向那段细腕。
纪湫突然就变得多余。
手包适时响起震动,将震惊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纪湫拉回现实。
闺蜜打来的电话,让气懵逼的纪湫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闺蜜声音更加慰藉的存在了。
控诉渣男罪行刻不容缓!
纪湫迫不及待转身出门,按下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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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刺眼,女人媚态尽显,望着对面英俊非凡的男人,穷尽毕生讨好。
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时,眼前人忽然脸色骤变。
商皑捏着自己离那手指一寸远的衣料,顺势抽回。
力道不大,却相当冷漠强硬。
女人从他深邃黑沉的眸子里,看见自己茫然无措的倒影。
如今决绝阴鸷的男人,就像之前对她微笑的并非同一人。
女人顿时吓到失语。
周围一圈男士默不作声,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在眼观鼻鼻观心的同时,小圆桌上空又阴转晴。
商皑向周围的合作商不失礼节一笑,“抱歉,失陪一下。”
说着就往洗手间的方向离去。
商皑离开的瞬间,合作商们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商皑是什么人,当年隐姓埋名,携惊云电子横空出世,一己之力撬动亿万资本,以赶尽杀绝之势,将敌手“浅蓝科技”摧毁得七零八落。
又在大家人人自危着这位新贵时,他却又一跃登上“浅蓝科技”总裁宝座,揭晓了商家长公子身份。
彼时,惊呆了A城整个媒体界。
有人感慨,这个少东家狠辣疯狂得令人叹为观止,连自家的产业也能下此毒手。不知浅蓝高层该是怎样一般如鲠在喉。
也有人感慨,商皑心知改革困难,年纪之轻难以服众,于是直接将刀砍在自家产业身上的做法,虽蛮横无礼,却又简单直接,甚至无需力排众议,便可大施拳脚,如此这般,浅蓝才能有今日这不可撼动辉煌。
无论如何,此人天赋异禀,又百无禁忌,实在令人望而却步。
所以今日这位大名鼎鼎的商皑主动过来攀谈的时候,可把这群人吓得够呛。
同时他们也无比困惑,为何分明是这商总主动过来,却又只是光站着并不怎么说话,眼神又凉丝丝、阴恻恻地在各位脸上梭巡,像毒蛇在背后爬。合作商们应付得那叫个心惊肉跳,此时脚底都是冰凉濡湿的。
混入宴会的外围女铩羽而归,抬头迎上的却是合作商们感激涕零的眼神,她不禁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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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陌生气味令商皑极度不自在,找到洗手间,脱下外套一下子掷进垃圾桶。
半小时前,行动就绪,商皑随意找了一堆人攀谈,静观其变。
怎料,计划中产生了一些变因。
例如那个乱跑的妻子。
此前他有暗示过杜婉玉看好纪湫,可显然不知情的杜婉玉并没有拿这话当回事。
商皑忍住淋浴的冲动,唰唰扯下几张纸巾,将手指各处大力擦拭,然后才拿出手机拨通。
此时助理正好进来电话:“人已抓到。”
五分钟后,邮轮靠了岸,上层的宴会落下帷幕,纪湫招呼都不准备打,直接就想离开。
在船舷附近,黑暗的角落里,有人不紧不慢地在身后跟着。
纪湫浑然不觉。
一分钟后,那人停住,扶着耳朵。
“被抓了?不急,我正跟着商皑他老婆。”
“别跟了,商皑对他老婆不上心,没有威胁价值。抓了也没用。”
“商皑这个渣男!”
纪湫在前方打了个喷嚏。
隐隐有化险为夷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并不怎么值得高兴?
第2章 离婚万事俱备,只欠先生东……
而此时黑暗的桥下,一个男人正被狠狠踩在沙砾上摩擦。
“敢在商氏偷机密,胆子不小。说,到底是谁只是你这么做的!”
男人鼻青脸肿,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草丛里,燃起一簇火苗。
稍纵即逝后,一缕白烟轻轻冒了出来。
昏暗灯光将人影拉得很长,护着烟火的动作有种别样的味道。
受伤严重的男人似乎是认出了他,歇斯底里地求救,“商总我错了,我都交代!你饶我一命。”
商皑无动于衷,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像黑暗里一只匍匐着,静观事态的慵懒兽类。
被踩着的人久久得不到回应,战栗地发抖。
窸窣声传来,商皑手里掐着烟,慢慢走到男人跟前。
他的脸部轮廓偏向柔和,从眉骨到鼻梁都很立体,唇匀称而角略垂,有种难以接近的薄情。齐眉耳睿智慧极,目光暗藏机锋,似乎只需淡淡打量几眼,你内心的小算计顿时就会被一览无余。
在商皑戏谑的神色中,男人按照计划推卸责任,最后歇斯底里哭泣起来。
明明惨得不能再惨,却换来头顶上来自商皑的笑声,“台词很感人,就是找错了听众。”
商皑一笑,男人顿时就吓得不慎咬破了舌头。
“商总,我的女儿还在上小学,母亲得了癌症,我知道你是好人,看在我从‘惊云’开始就跟着您的份上,放我一次好么。”
商皑油盐不进地笑着,“既然你跟我这么久,就该清楚,我不是好人。”
身边的助理摇了摇头。
此人显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漏洞百出,所有的狡辩,都是在印证唯一的事实。
……
三分钟后,商皑的车从桥洞下驶出。
沿着宽阔的江滨路疾驰,商皑懒懒地望着窗外,一整夜的应酬令他疲惫。
“您准备怎么办?直接在董事会揭穿吗?”
商皑拖着下巴,“什么都不做。”
助理惑然,抬头看向后视镜,却见商皑忽然神色一凝。
助理循着看去。
窈窕的女人抱着繁复的纱裙,缩着脖子在江边瑟瑟发抖,薄薄的脊背看上去非常脆弱。
紧跟着,助理听见后座传来一声“停车”。
纪湫冷得四肢僵硬,却迟迟等不来出租车。
正值绝望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面前。
车窗下滑,露出商皑那张白得过分的俊脸。
他意味不明地打量半晌,微侧过头,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纪湫笑了一下,露出两瓣虎牙。
“多谢好意,商总应该跟我不是一路人吧。”
还没领会到她的那句嘲讽,商皑就看见纪湫跳下高高的人行道,钻进了一辆车。
商皑微愕,转头看去,却见纪湫乘坐着那陌生车辆走远。
商皑眉梢覆了愠色。
宴会暗流涌动,形势紧张,一切并未结束,她却还大晚上乘坐黑车。
助理从后视镜里咬着下唇尴尬地盯商皑,在与之深黑目光相对时,听到音调沉冷的命令。
“还不快跟着。”
助理忙不迭回头,正襟危坐,“是!”
瞬间感觉车厢内的气压都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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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纪湫不可能坐黑车,她坐的是正规网约专车。
她一路上计划着回家后一系列豪情壮志的离婚操作,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紧紧跟着的商皑,更不会注意何时何地,在哪个路口,那辆黑色轿车忽然就没了踪影。
车靠在路边,驾驶座的助理握紧方向。
背后传来他老板低叱,“这都能跟掉,你什么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