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和郁合子说得正欢,忽然听见门边响起两声轻咳。
闵玉迎着面前锐利戒备的目光,笑容翩翩地走进去。
“酒这个东西太容易上头,把二位嗓门都喝大了。”
詹妮弗发出个短促的冷哼,纤细的手腕垂耷着,斜眼睨着闵玉。
郁合子放下酒杯,笑容艳媚,婀娜纤细的身子骨朝闵玉贴去,水光点点的眼睛自低处打量着男人弧度冷硬的下颌,“谁会在外人面前放肆,那是因为早知道是你。你又不是外人。”
闵玉朝下看去,郁合子正好卷翘的睫毛一掀,与他对上目光。
像是一把撩得人心痒的温柔细钩。
闵玉眼睛闭上,用手把她肩膀一推,“受不起。”
郁合子也不在意,低着头笑起来,转到沙发一边靠着,短裙下细长的腿也换了个方向交叠。
闵玉喝了口酒,望着里面荡漾的酒液,眸色不明,“你们接下来还准备做什么。”
詹妮弗眼睛促狭地看过去,“闵玉,你当初不也是支持的吗,现在怎么看你感觉有些不忍了?”
室内昏暗,顶上的小灯只有一束细光打在桌子中央,浓翳后的人,神情难以辨明。
“起初你们怀疑纪湫,唆使S49屏蔽了纪湫号码,现在航班信息你们也一概隐瞒。你们这不是在试探她,你们是想抢她名额抢她任务,想看她被孟老变·态教训。”
闵玉唇角含着笑,不紧不慢地道破。
“就为了这点目的,未免也太幼稚了。”
詹妮弗无所谓地撇了下嘴,“你说得对,看她被教训,我就特别开心。大家都知道,她不过是孟变·态养的一件货物。又不是真的在爱护她,她却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也该让她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闵玉只是望着詹妮弗,面色柔和滴水不漏。
但他却并未有只言片语的回应。
当下气氛凝滞。
郁合子动了动身体,眼里魅色随着杯中酒汁一同晃着,“还早着呢。这才过了多久?哪有这么快就露出马脚的?”
詹妮弗挑着桀骜的眉峰,用指节敲了敲闵玉面前的桌子,“反正我不会半途而废,你还继不继续随你,但是你要是敢帮她,我现在就杀了你。”
闵玉把小姑娘指间的小银刀拨开,散漫地将视线一撇,“收起你的小指甲刀吧,说不定还没我快呢。”话音落后,一双眼睛映着戾气恒生的詹妮弗,化开一片冷淡的笑意。
身边的郁合子也不禁勾起了唇。
詹妮弗深吸口气,坐回位置,戏谑地冷笑一声。
剑拨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三人无言地望着,却不知触到什么点,心领神会地齐齐笑起来。
乐不可支,前仰后伏。
闵玉声声忍笑,勾低了脖颈,背脊一松一弛地颤着,脱缰失控的脸掩到臂弯之下,食指伸出去抹掉眼角那笑出来的水痕,连连叹了几声。
这屋内一连串的笑,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却透着股难以言喻罪恶狂躁,门外的守卫面色都不忍紧绷起来。
十里之外,廖无人烟的一条宁静街道边。
商皑背着纪湫,刚刚从长墙下去,远远就看见对面夜色下停靠着一辆车。
纪湫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正好就看见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咔咔”两声掏出枪来对准了她。
纪湫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下意识整个人都伏在了商皑身后。
商皑泰然不动,平静地与对面僵持。
对方大概并不准备要他们的命,全面戒备地手持枪支屈膝伏低而来。
这一过程中,纪湫煎熬得要憋死自己,抖着音儿小声在商皑耳边问他,“怎么回事啊?”
恰在这时,那人已至十步开外,与纪湫四目相对。
那个女人眼尖得很,只见那戴着黑口罩的面上眉头紧拧,随后她放下枪械,快步跑来。
商皑立即退了半步,手摸到后方武器,严阵以待。
对方立马忌惮地站定原地,但透过布料的声音却强势高亢,“你必须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表现得很激动,面红耳赤地瞪视着。
纪湫一脸蒙蔽地望着这匪夷所思的画面。
只听前方商皑语气临危不乱,“正如你所见。”
对面的女人几乎把牙咬碎,连带着两腮都狠狠抽了抽。
她忍了又忍,才把血红恶狠的视线地从商皑面上滑至他身后探出的半颗脑袋。
见她仿佛深吸了口气,待那胸膛磅礴的怒意消散下去,才向纪湫恭敬地颔了首。
“不知是您,多有得罪。”
纪湫眼睛不可思议地眨巴眨巴,在后面猛戳了戳商皑。
没等来商皑的回答,却等来对面人一句冷酷的评价,“阁下真是有个好下属!”
对方转身离开,眼角余光还不舍地朝这边剜了一眼。
纪湫嘴角抽抽。
第二天傍晚,天色再次陷入一层霞光暖意之中。
L国,狭窄的街道人潮涌动,周围商贩高声叫卖,异国语言听得耳生,抑扬顿挫,弹舌连音,像在吐泡泡。
除了首都市区以外,多数城市景观还是如眼前这样混乱矮旧。信号塔架起天线,把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无人看管的小孩,穿着看不出颜色的旧小褂,横冲直撞追追打打,臃肿的妇女推着小吃车,艰难地逆行于拥挤人群之中……雨将倾未倾,所有人的额头都被一层浓郁的燥气烘得大汗淋漓。
从拥挤的闹市街区第三个路口,拐入一条不起眼的昏暗小道,周周转转抵达一处不起眼的民房组合区,从那废旧的报社徒步行到顶层,便能透过其貌不扬的外壳,走进精致简约的金玉之室。
大厅里,四名成员已经到齐。
对面那扇沉重的木门纹丝不动。
詹妮弗看了看时间,朝对面的郁合子指指表盘。
郁合子会意,唇角笑起来。
闵玉倚在玻璃圆桌边,视线一扫而过。
屋子里第四人觉察到这出微小动作,眼睛眯了眯,问,“时间快到了,纪湫怎么还不来。”
说话的是一个毛发浓密,肌肉扎实的威猛大汉。
“Hans,你不要这么着急,离晚上交易还早嘛。”
郁合子巧笑倩兮,眉目轻眨。
Hans两道浓密的眉宇蹙起:“她行程直达的L国,昨天就该到了,大家都来齐了她还不知在哪啰嗦。哼,我早就说了,这种任务就不该是菜鸟能沾的!”
詹妮弗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声音有着孩子特有的稚气,“人家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图命,她图的是以后卖个高价。对人家而言,耽误就耽误了,反正都只是走个过场。”
Hans听后,心里更是愤怒,鼻子哼出两道热气,不说话了。
正如詹妮弗所说,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纪湫真正的作用。
只不过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觉得无所谓罢了。
但Hans却是对此深信不疑,且深恶痛疾的。
没有实力的花瓶,任人宰割的鱼肉,偏偏没点自知之明,不过听人几句甜言蜜语,被人几次虚伪相护,就恃宠而骄,不知所谓,没尊严不自爱,简直难以让人正眼看待。
在场四人心中各自思忖,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风穿堂而过,轻缓的沙沙声也分外明显。
当风在厅内卷过一圈,正途径木门,却被里面骤然流通的空气撞散。
木门双扇大开,一身深灰色西服的男人款款走进,碧绿的眼眸带着欺骗性十足的笑意。
身后亚伦不苟言笑,站定于门侧。
在场四人,平时再怎么狂放不羁,再怎么戏称老变·态,当着面仍是收笑敛眉,恭敬地颔首问候。
待复抬起眼睫,只见孟兰宴碧绿的眼睛并没看他们,目光不知放在后方哪里,冷冷淡淡的,捉摸不住。
Hans雄浑的声音响起,“迟到的人没资格再参加行动,大哥你直接说今晚的计划吧。”
孟兰宴转过头来,不解,“谁迟到了?”
第74章 “我必须寸步不离。”……
Hans嫌恶的连那个名字也不想说。
气氛凝固一瞬, 身后郁合子的声音温善地响起,“六妹很少这样奔波周折,想必是时差没倒过来。而且今天晚上行动也危险, 会害怕很正常。现在时候不早了, 今晚的行动我们还需要大哥告知呢。”
郁合子往丝绒沙发里优雅地陷进去,扬起的细眉底下, 眼里一片真挚赤诚,藏在怀中的细指头却悠然地搓捻两下。
心底升起一抹冷笑, 同时不由想象了一下纪湫此刻在H国焦头烂额的模样。
一想到那个花瓶蠢货的脸上写满了无处发火的憋屈, 她就无比痛快。
蓝蝎会中处处存在着阴暗的竞争。
每次任务完成后, 除了能有丰厚的酬劳以外, 还能拥有名望与权利的实惠。
组织外围的人拼命想要进入核心。
核心里的人又想攀登更高之峰。
蓝蝎会爪牙遍布全球,成员数不胜数, 即便是这十二个已接近云端高层,也贪婪无止地想要获得更多的名望和声誉,让越来越多的人对自己心悦臣服。
孟兰宴这次任务非比寻常, 他这次会和一个名叫“缇古巴托”的男人进行谈判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