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被纪湫这么一碰,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大力将胳膊一掀,滚烫的咖啡意外洒落,大半淋到她自己的脚上,痛得她叫了一声,同时伴随着杯子破碎的清脆声。
走廊上稀稀拉拉几个员工停止了交谈,往这边看来。
纪湫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也下意识躲了躲,回头发现对面楚月小脸被黑发遮住,肩膀开始一耸一耸。
事发突然,纪湫和楚月应当都是始料未及的。
但显然小绿茶平时十分注重演员的自我修养,一秒入戏。
楚月绷紧了脊背,红着脸抬起头,忍着泪水地望向纪湫。
“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姐妹俩过不去!”她啜泣得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像是纪湫把她往逼上死路。
“我妹妹跟商总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要害她解约,这笔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期盼了。我们都已经忍了,你为什么还要欺负我?”
楚月哽咽着,抖索的声音加大了,带着控诉。
“你生活奢侈,不懂我们普通人的苦。但你知不知道,你一顿饭钱,就是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们现在有多艰难你知道么!家里老人生病要用钱,还债要用钱,一切都要用钱,经纪公司赔偿金也要用钱,你却……”
楚月哭得越来越起劲,办公区域的隔音玻璃门被推开,哭声传了进去,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
楚月再哭下去,纪湫绝对会被她名声搞臭——堂堂总裁夫人,吃飞醋逼哭勤劳员工。
纪湫余光瞥见玻璃门被推开,有人拿着纸巾一脸同情地过来。
见状,纪湫叹气。
既然楚月先发制人,那就不怪她来个反将一军了。
她当做没看见,掏出一包纸巾,亲自为楚月小可怜拭泪。
同情者停在五米开外,呆了。
只见纪湫柳眉细蹙,充满怜悯的杏眼盈满水光。
“不哭不哭啦,看你这样我心都揪成一块了,要不是看到你,听你对我这番诉说衷肠,我都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可怜的人。”纪湫语气十分哀伤,比当事者还要难受,“你辛苦了,快别难受了。”
楚月一愣,还不知纪湫在玩什么把戏。
旁边不明真相的众人也都纷纷木然。
他们还没来得及占队了,怎么反转如此之快,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总裁夫人在欺负小员工?
就在大家满腹疑窦之际,纪湫在楚月慌张诧异的目光中,连忙开拍下一场。
“太可怜了,你家这么困难,公司难道都没有出一份力吗?”纪湫回头拔高了音量,带着几分正义却又不失温柔的谴责,“你们人事部主任在哪,快给我叫过来,看把孩子逼得!工资少到哭鼻子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克扣了员工薪水?”
大公司里的职员都忙,哪有闲心刨根问底不相关的事,只会不带脑子地看看热闹做消遣。
楚月的即兴表演虽然可圈可点,但纪湫并没有如她所愿跟她演针锋相对的戏码,反而另外抛来了“总裁夫人慰问员工,员工一纸诉状告到御前”的新剧本。
“课代表”纪湫简洁明了把矛盾一点,抱着瓜还在糊涂中的群众们,立马就从混乱里有了点思路——
“生活艰难”,“老人生病用钱”,钱这钱那的,好像确实像是在哭惨啊!
吖——瓜突然好啃了呢!
目瞪口呆的众人里,有个还算清醒的,赶紧叫了行政主任蒋飞雪。
楚月眼看事态超出预料,顿时慌了:“我不是……”
纪湫赶紧上前将纸巾往她脸上怼:“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懂你心里的苦。”
楚月现在已经处于下风,更何况楚月上司已闻讯赶来。
四十多岁的干练女人踩着黑色高跟鞋,气场凌人,她从人群主动让开的道路走去,见到纪湫恭敬问候了一声,才目光威严地望向楚月。
“你怎么回事?哭穷哭到总裁夫人这里来了?公司奖金少发给你一分了?”
楚月被自己领导劈头盖脸一通骂,急得睁大了眼,“我没有……”
但她现在想要把节奏带回去,就得吐露出更多的信息来,这不一定会对自己有利。
主任肯定是知道楚月工作能力和不该有的小心眼子。
别人不清楚楚月的关系,主任哪里不清楚,楚月是通过纪湫关系进来的,现在纪湫说着这么不着调的话,其间无奈显而易见。
蒋主任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自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等楚月再打腹稿,蒋主任再次出击,“那你来夫人这里哭什么哭,你有事不知道找领导?工作一塌糊涂,叫你整理的档案现在还没弄明白,有空过来卖惨,不知道花心思多提升下能力?还要我把你掉到项目研发组,你扪心自问,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空旷的办公区域,回荡着蒋主任训斥声。
员工在自己的位置上交头接耳。
“那是谁啊?”
“楚月,前几个月刚进来的新人,自己没什么能力,凭关系进来的,但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关系了。”
“我听秘书小陈说,最起初她只是公司打杂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进了行政部,眼下行政部还没站稳脚跟,就又想去研发部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研发部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她这种人配进去的。”
“这人脑子就像是有病,糊涂的很,做事完全不着边际,现在看来确实精神不正常,跑来跟总裁夫人哭惨。——蒋主任也是不喜欢楚月很久了。”
“我去,年度迷惑行为,我要笑一整年。”
“够了够了,今年的笑料够了。”
“不过总裁夫人真是跟想象的不一样啊,看上去像个任性的小公主,没想到这么温柔单纯。”
“别说,我太喜欢这种可爱的白富美了。总裁在家里宝贝死了吧。”
“危险发言!”
热火朝天聊天之际,有人留意到门外楚月不堪重辱地捏着拳头走了。
“蒋主任是什么人物,行政部的老将,专业说教二十年,没人能承受得了她两句话。”
纪湫望着楚月愤然离去的背影,假仁假义表示感慨,然后笑着摸了下蒋主任手臂,安慰她不要动怒。
“蒋主任来公司很久了吧。”
蒋飞雪脸上已经敛住了火气,恭敬地回答她:“有二十年了。”
纪湫:“公司有您这样的员工,真是荣幸之至,我家商皑承蒙您照顾了。”
蒋飞雪自大年轻时就跟着公司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经历了多少人事变动和党派斗争,是公司的功臣,也算是商皑长辈级的人物。
纪湫提起商皑,几乎就是承认她明白主任今天的做法,接下了她的人情。
蒋主任:“您过奖了。”
笑容已证明了一切,她在被纪湫肯定的同时,也肯定了纪湫。
而与此同时的楼梯间,充满着悲伤的因子。
低泣声连连,闻者揪心。
第11章 一首《绿光》献给商先生……
楚月坐在台阶上,抱住弱小痛苦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可怜极了,不但被纪湫泼了咖啡,烫伤了脚,还被领导责骂。
她做错了什么?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好么。
妹妹的广告都已经在拍了,却临时解约叫停,这明摆着就是纪湫搞的鬼。
可是这个纪湫竟还不放过她们姐妹俩,说到底,还不是眼红楚贤比她纪湫善良漂亮,就把楚贤当成了假想敌。
身为纪湫哥哥的女朋友,都能被迁怒,楚月已经忍了,没想到纪湫还要害她妹妹!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月毫不怀疑自己的猜测,毕竟纪湫就是个恶毒的疯女人,这种人什么事情干不出?
——当年纪家找回走丢的纪骁时,纪骁母亲已经因为抑郁症去世了。纪骁发现,几乎就是在她母亲去世同年,纪湫的母亲嫁了进来,这不是小三上位是什么!说不定纪骁的走失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纪骁可是原配的儿子,而她楚月也是纪家正牌准媳妇,她纪湫一个小三的女儿,有什么资格与原配的儿子儿媳叫嚣!
然而以上都还不算是最可恶的!
最令人恶心的是,剥夺了原本属于纪骁一切的纪湫,在纪家养尊处优着长大,现如今纪家有困难,还需要哥哥爸爸去求她帮忙,可即便家人如此卑微恳求,这白眼狼也丝毫不搭理。纪骁奶奶听见这消息后,一下子就给气病了,实在是毫无孝心!
也不知道怎么她就运气这么好,外公偏偏和商皑爷爷是战友,完全不需要努力就嫁入了豪门。
可她和妹妹,这么努力,这么优秀,上天怎么就像看不见呢。
楚月真是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就宁愿让这纪湫这种女人去祸害商皑,明明很努力的自己和妹妹,却还疲于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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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锦从另外通道过来的时候,发现这边气氛不对,问了纪湫才知道个大概。
她顿时就气笑了,“哈?不会吧不会吧,竟然敢当众婊你,她楚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
说着迫不及待地把纪湫拉进楼梯间,要听详细的。
推开门,隋锦和纪湫就正好跟伤心欲绝的楚月对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