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岷不说，姜明月已经快忘了这回事，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她垂了视线，发现自己已经在这方世界待了太久，浪费了很多时间。
“大祭司？”陈岷见姜明月一直没有开口，有些疑惑。
“不用了。”姜明月回道。
看了一眼水塘里发了芽的睡莲，她补充道，“若是这花不开的话，就除了吧。”
陈岷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姜明月从来就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心里下了决定后，在很寻常的一天，唤黑龙出来，在即将离开此方世界的时候，指尖灵力凝聚，在云州城中心位置幻化出了盘旋着的九龙雕刻，每条龙口中都衔着一颗珠子。
有九龙在，云州城可保千年风调雨顺。
给公子珩留了一封信，姜明月没有任何留念，坐在黑龙背上，和藏于龙骨刃中静养的蓝无鸣离开了此方无间。
她前脚刚离开，公子珩后脚就策马回到了云州，在他身后，百十来个人骑着快马，拖着一颗将近百年的银杏树进了城。
这银杏树被保护的很好，只需要找到合适的土壤，就能成活。
公子珩这两天一直莫名心悸，回到云州城后看到了城中央的九龙衔珠，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殿下，你手这是怎么了？”陈岷小跑过来，看到了公子珩右手臂上的伤，拧了眉，“你们是怎么护着殿下的？”
被训斥的侍卫垂着头一言不发，路上遇到了训练有素扮作土匪模样的人，他们一时间大意，确实有错。
“无关紧要，”公子珩不欲多说，“......她呢。”
陈岷顾左右而言他：“殿下看到城中央的九龙衔珠了吗，听说有这九龙珠护着，饶是如云州这样的偏远荒凉之地，以后也能成为新的绿洲呢。”
公子珩心里已经有了底，姜明月应该是离开了。
他神色平静，沉默的走到了南院。
南院里水池里的睡莲养了几个月，迟迟没有开花，应该是死物，公子珩坐在池边，回想起先前来这里时，总会看到姜明月在拨弄着睡莲叶子，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叶子，手上垂下的血正好滴了一滴落在叶子上，原本还好好的叶子立即蜷缩，变得焦黑一片。
公子珩立即收了手，怔楞的看着池子。
“殿下，大祭司说，你和她有缘，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这句话自然是陈岷临时起意随便说的，他追到了池边。
“大祭司还说过，这睡莲若是再不开花，只管除了就是，你也别太在意了，不过一片叶子而已......”
陈岷的话倏然止住，痴痴的看向那一息之间绽开的红色睡莲。
公子珩取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了右手掌心，掌心的血低落，池子里的叶子枯萎，睡莲则是尽数绽放，如浴火凤凰，艳丽勾魂。
“都说我是不祥之人，”公子珩撕了衣物一角，随意的包扎了手心，“若我能百岁无忧，等到和她再相遇的一天，就是百鬼缠身又有何妨。”
陈岷这一次没有回话。
公子珩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百岁之后，他离世前将自己的灵骨和一封信装在了一直带着的锦囊内，埋在了银杏树下，又寻了清河、楚、吴、越共计十个家族，世代守护此地，直到大祭司归来，再讲锦囊交予。
......
姜明月对自己离开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躺在一张病床上，面对着哭哭啼啼的女子，以及一旁站着抽烟眉目不耐的男子，情绪毫无波动。
“我会娶你的，”男人最终妥协，咬牙说了一句，“你满意了？”
“不用。”姜明月开了口，“你们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姐姐，”女人抬起头，一张明丽的脸色布满了泪痕，我见犹怜，“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刺激文清，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有事。”
“我多想躺在这张床上的人是我啊，姐姐，”她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哽咽了一会，“我宁愿自己失去了手，失去了性命，也不想割舍掉和文清的感情。”
“我说了不用，”姜明月冷了脸，“你们如何与我无关，我会在三天后准备参赛，出去吧。”
病房里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最终一致看向了姜明月已经残损不缺的右手。
“自取其辱，”男人不屑的垂着眼，“既然如此，你在这里的医药费我会付的，我先走了。”
他离开后，还在流泪的女人说道：“姐姐，谢谢你成全我们，不过三天后的大赛你还是不要去了，你让我我寄到大赛的作品......我填的是我的名字。”
等病房里只剩了自己，还有撑着伞坐在一边的蓝无鸣后，姜明月仔细梳理了一下这方世界的因果线，离开的两人，一个叫邵文清，一个叫姜雨涵，前者是原主的未婚夫，后者是原主的妹妹，两人也不知怎么情投意合，搅和在了一起。
按照因果线，原主会因为这场车祸，在半个月后死亡，而她的妹妹会借着她的地狱百鬼图，一跃成为新贵，名利皆收，被国内外知名画手比作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当然，这是褒义。
原主生性高傲，不甘心自己画作被冠以别人的姓名，生前央求姜雨涵无用，死后成了怨鬼，去寻姜雨涵，却被姜雨涵的一个爱慕者用桃剑打的魂飞魄散，彻底消寂。
“主子，”蓝无鸣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方无间很奇怪？”
姜明月收回思绪，点了点头，这方无间和她先前去的无间完全不同，干干净净，一点怨气和恶鬼都没有，恍若千年后真正的人间。
“你一直好奇无间外真实人间的样子，”姜明月坐了起身，双手环胸，“这便是。”
“虽是人间，却似无间，”蓝无鸣点评了一番，“人类的心思肮脏丑陋起来，比之小鬼更加不堪，刚刚那两人是害原主车祸的罪魁祸首吧。”
“嗯。”姜明月伸了右手，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手指该有的样子了，原本漂亮纤长的五指萎靡的垂着，像是被一层皮肉包裹着的断骨，可以清醒的看到里面的血肉。
原主的未婚夫是个花花公子，追到了原主后，又和原主妹妹搞在了一起，一来二去，两人情投意合，姜雨涵声明自己不想当小三，邵文清就在大半夜让自己司机接了原主，想要当着原主的面坦白心意。
结果车子在半路出了故障，司机当场死亡，原主则是被甩出车外，右手粉碎性骨折，内脏大出血，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这次意外流了。
姜明月将大致的因果和蓝无鸣概括了一遍，蓝无鸣义愤填膺，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大赛活动的主办方，那百鬼图是原主画的！”
“原主试过，但是她右手有损，无法证明自己有能力完成百鬼图。”不但没法证明，还被不知真相的人打成了红眼病，妒忌天才的蠢物。
“不过，我想替她再试一次。”
“帮个忙。”姜明月说了一句，一道幻蓝色的光影飞于她的左手，变成了尾戒的模样，很显然是同意了。
蓝无鸣思考了一会，半响后才想起来这道幻蓝色的光影的第一方无间的天才画手，说起来倒是和原主的命运极为相似，都是自己的画被别人冠了姓名。
姜明月下了床，走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走进来的医生。
医生只瞥了她一眼，和她擦肩而过时问道：“病人情绪稳定吗？”
“还好。”姜明月说，原主和妹妹是双胞胎，相貌相似，不过一个阴郁，一个开朗。
她走了之后，进了病房的医生看到空无一人的病床，有些愣，就他所知，躺在上面的人几乎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处于责任心，医生给刚刚离开的病人家属打了几通电话，却都没有打通。
......
姜明月离开医院后，就在自己的私人账号上发布了一条动态，艾特了活动主办方的官方账号：三天后见~
原主私人账号还是有一两万粉丝的，虽然不多，但都是死忠粉，看了这条动态后都有些疑惑，就她们所知，这次参赛的候选名单里并没有她们的宝藏太太。
姜明月很快又发布了一条动态：百鬼图是我在人生最低迷的时期，偶然所作，得到大家的认可很开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给自己买了个热搜，耐心等了半个小时，知道百鬼图的都摸了过来让她不要蹭热度，不知道的则是跑来吃瓜，被热评里科普了一番百鬼图是什么。
一夜过后，和百鬼图有关的tag后面跟了一个爆字，挤上了热搜第一，从姜雨涵那里爬来了约有十多万的人关注了姜明月，纷纷开启了谩骂模式，姜明月对此并不陌生，置顶了一条新写好的动态：前些天有事，便让姜雨涵替我投了百鬼图参赛。
这条动态过后，姜雨涵私人账号发了一条翻白眼的狗算作回应，她最近因为百鬼图圈了一波粉，这些粉丝见状都定了心，评论里嘲讽了一波现在社会上有许多人什么本事也没有，就只会蹭人热度，吃人血馒头。
然而就在姜雨涵发了翻白眼的狗回应百鬼图署名有误之后，姜明月又迅速在私人账号上发了九张图片，从山海到荒漠，再到末世后世，九张画，九种不同的画风，每一张都极为精美，让人看了画如有身临其境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