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哼着跑调跑到皇城外的《琴悟》,然后照猫画虎,摆出了秦景那日在女团舞的第一个动作。
秦玺那个小身板,压根儿也没有什么舞蹈天赋,肢体都显得很是不协调,完全没有美感不说,好好的动作到了他身上变得十分滑稽。
但秦玺凭借着超强的意志力和信念,还在继续跳。
“好了好了!”秦景发自肺腑地想千金求一双没看过秦玺跳舞的眼睛,无法忍受这个傻弟弟继续糟蹋她的舞蹈了,”别跳了!自己去添副碗筷。“
“哎,得嘞!”秦玺欢天喜地,立马罢手,笑得嘴巴都能咧到耳后根去。
秦景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不由暗暗叹气,这么大人了,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看着总还是像个孩子呢?
“你到底是怎么想通的?“秦景突然问,”那天我看你走得挺毅然决然的。“
一听她又旧事重提,秦玺一口排骨差点没噎住:“姐,咱能不提那天的事了行吗?我这不是,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了,理解了你的用意,都是一片苦心,是为了我好。”
“不错啊!“秦景稍显意外,不无讽刺道,”听着这话都不像你说的了。“
“可不是,都是霍将军说的!“秦玺吃得开心,等话出口才意识到晚了,赶紧去看秦景反应。
说实话,他着实摸不透秦景现在心里对霍原渊是个什么态度,之前简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救了自己还有紫苏的事情确也不假,而且看那日宴席上他和秦景的完美配合,怎么看两人都似金童玉女,彼此丝毫不像是心里还藏着什么芥蒂。
刚才秦玺就想和紫苏聊聊这件事,谁知还没说道,秦景就进来了,只好赶紧打住。
事实证明今天秦景就仿佛一个地雷,冷不丁就会被踩到,炸得震天响。
只见她一听“霍将军“三个字立即柳眉一挑,直接扔下筷子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跟霍原渊搅合到一起去了?”
秦玺也小心翼翼地放了筷子:“姐,那天要没霍将军那一箭,我可就早没命了。”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秦景不搭腔,直接开问。
“他说,他那日祭祀之后听见了咱们的对话,然后说你这么做其实是有你的难处。事实上,依照眼下这种情况,上交兵符是最为明哲保身之策。一味坚持反而会害了我们。”秦玺老老实实地交代。
“这些当真都是他跟你说的?“秦景慢慢坐下,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秦玺。
“我发誓!“秦玺赶紧说,”霍将军还说此举乃是以退为进,让我要理解你的一片苦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宫中除了紫苏,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懂得秦景。她处处碰壁,事事都无法顺应心意,度日如年地苟活。
可此番由秦玺转述而来的话竟恰到好处地击中了她的内心,将她所想表达得淋漓尽致。
的确,很多时候,放弃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一点,才有机会能够收获更多。
明明刚回来时还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听完秦玺的话,秦景觉得气居然消了大半。
“所以霍将军走后,我仔细思量了下,觉得确实是我太不懂事了,由着自己性子来。”秦玺态度十分诚恳,”后来我在宫宴上看到你表演的那一刻,突然发现其实你即使没有了金牌,也没有了兵符,你还是你,依然可以闪闪发光的你!”
秦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知道拍马屁!”
“才不是!”秦玺不服气地反驳,“姐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你。所以我想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也要靠自己,好好努力,姐,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老跟着操心了。”
看着秦玺真诚的目光,秦景眼睛骤然感觉有些酸胀,她慌忙别开目光,把盘中最大的一块排骨扔到秦玺碗里:“好了好了,你少惹事比什么都强,快吃饭!”
又在清阳宫里闷了几日,秦景依旧没给太妃那边任何回复,还在来回犹豫该不该教习后宫歌舞。
要说这件事本身并无任何疑议,确实也是秦景兴趣所在,但犹豫的原因是实在琢磨不透太后为何要执意如此呢?
“公主。”紫苏走进寝殿,”太妃又派人来问了,问您想好了没有。这可是这些天里的第三回 了。“
秦景心烦意乱地长叹了口气。
“还有这个。”紫苏把一个食盒端过来,“我刚出去,在宫门口见到的。”
“打开看看吧。“秦景无精打采地说。
“是一盒新鲜的糕饼呢!”紫苏拿起盒子仔细看了看,“各式各样,倒很精致,就是不知道是谁送的。”
“你们拿去分了吧。”秦景心烦意乱,哪有想吃什么糕饼的念头。
紫苏看出她没心情,也只好拿了食盒默默退了出去。
可过了没一会,紫苏就一溜烟地又跑回来了:“公主,你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就见她手里拿着一张不大的信笺,上面似乎依稀写着什么。
“刚刚我拿着糕饼分给大家伙去吃。谁曾想,这糕饼下面居然压着这个。”
秦景眼神只轻轻瞟了一眼那张纸,就立马来了精神。
“这盒子究竟是谁送来的!“
紫苏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啊……这上面也没有写。“
那张略微沾了些糕饼油脂的纸上,居然还是那个秦景昼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这次如第一次一样,又是一首诗:
“舞姿妙声神自溢,深宫绕梁再难寻。若得此艺传四海,更得舞乐其中意。”
“是了!“秦景拈着那张纸,神情开始渐渐变得激动,面上是许久少见的欣喜和兴奋,“教习舞乐便是为了传艺四海,那不正意味着我要做的,是组一只后宫女团吗!”
紫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长公主激动地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女团是秦景一直以来的梦想,她无数次做梦,梦见自己站在台上又唱又跳,然后站在出道位上,兴奋得大喊大叫。
而在燕乐楼招新之时,她也曾幻想过能有一日,组一支自己的女团,有朝一日带着大家一同出道!
那么眼下,不正是这样一个机会吗?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其实根本不用在乎太妃的态度,这件事情哪怕不是她老人家竭力促成,秦景都应该,也更有理由去做成它。
因为这是她的梦,只有秦景自己才最有资格去实现它。
“紫苏,你这就去派人转告太妃,明日,不,今日下午,我就要开始第一次教习了!“
“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陆秋轻摇折扇,从门外走了进来,“在清阳宫外面就听见殿下的声音了。”
“陆先生,您来的正好,刚巧帮我再点拨一下。“秦景坐到古琴旁边,“我准备要去教习后宫姐妹们舞乐了。”
“哦是吗。“陆秋的态度还是淡淡的,“既然殿下主意已定,那在下就恭喜了。”
秦景回身行礼,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陆秋:“先生今日怎会突然进宫了?”
“我来就是想告知殿下,我已被皇上正式允准,进宫来当宫廷乐师了。”
这倒是十分令秦景诧异:“此前怎么从未听先生提过?不过还是要祝贺陆先生了,那燕乐楼那边……?“
“那边还有其他琴师,不缺我一个。“陆秋神情微动,”以后,陆某便可经常见到殿下了。”
第47章 所有的身影都汇聚成了一……
秦景一直还惦记着刚才从食盒里拿出的那张字条。好似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
等其他人都陆续走了,寝殿之中终于只剩下了秦景一人,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整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忐忑到了极致, 从架子上拿出木匣,然后把之前的两张信笺还有今日这张一一铺展, 按着顺序摆在了桌上。
就在这一刻, 燕乐楼的诗句, 随令牌而来的便笺,还有食盒中的签语, 当三张纸页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完全相同的笔迹就这样再清晰不过地暴露在了秦景面前。
可以看出此人行书遒劲而自然, 每一个笔划都极富根骨, 入木三分。
这么说来, 此人不仅在当日目睹过燕乐楼秦景歌咏逐鹿的表演, 同时还知道她弄丢了长公主令牌,最重要的是, 他还知晓秦景正在犹豫是否要教习后宫舞乐的事情。
刹那间, 所有的未知头绪都汇聚成了一股,之前许许多多秦景曾经幻想过的身影都与眼前的字迹慢慢重合起来, 最后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形。
透过纸页, 秦景似乎都能看到那人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 缓缓转过身,唇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拿着一支玉笛。
一时间,她心中的种种情绪难以抑制地齐齐剧烈翻滚起来,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个她找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的人,竟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而她从未真正将此人与那个信笺背后的人联系起来!
所以端午宫宴上,霍原渊吹奏那曲《琴悟》根本也不是巧合,那是因为他在搜查清阳宫的时候发现了曲谱,从而推断出了那位神秘的面具歌伶其实就是秦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