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为此?
虽说桃夭也是妖,但要是为了这个,倒也没什么问题。
“我想大师没有拒绝的理由。”陈茵兮说。
“事实上,我有。”吉祥明大师莞尔。
众人面面相觑。
“诸位小友可曾思虑过,”吉祥明大师主动提问,“这修行的灵力,来自大河山川,来自走兽飞鸟,亦来自树木花草。如今天下灵脉枯竭,所以自然资源极其珍贵。蓬莱东海三十六岛,其中资源价值连城。因为这天地自然便是酝酿灵力的基础,但你们可知如何酝酿?”
陈音希歪了歪头:“桃夭说过,妖族修行很简单,吸收灵力就行。”
“是了。”
大师赞许道:“因为所谓灵力,正是来自于植物,动物,以及每一块金属石头。陈家小友,听闻你有幸得上古神剑认主,可否借我一看?”
后半句话,自然是对陈茵兮说的。
“当然。”
陈茵兮解下腰间佩剑,连剑鞘一同递给大师。
吉祥明大师感激俯首,以相当尊敬的姿态双手接过玄览剑。
他端详片刻,而后抽出佩剑。
“早就听闻君元明年轻时偶得神剑,却是谁也无法拔()出。今日相见,是不退荣幸,”吉祥明大师感叹道,“看其外形,理应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造物,距今……至少四千余年,生出剑灵,也不奇怪。”
“四千年前的剑,为什么会有剑灵?”陈音希早就想问了。
“是小友想复杂了。”
吉祥明大师笑道:“四千年前有剑灵,证明四千年前就有灵力。只是到了后来消失不见。”
“四千年前?!”陈音希愣了愣。
“百余年前,商君封印恶龙‘鼓’于钟山?小友可知这‘鼓’,是什么来头?”
“不,不知道。”
“西北海之外,有山名钟,山有山神,曰烛龙。烛龙其子名唤鼓,人面而龙身,是与钦杀葆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钟山之东①,”吉祥明大师说,“这并非记录百余年前的事情,而是记录于传说当中。传说神话中讲神怪走兽,历史记录中有英雄救世,可记录越往后,那些闻所未闻的生物却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而灵力也越来越少,直至千年前出现,直至如今枯竭。这般充盈消散,也算是符合自然规律,如山川变海洋,海洋变戈壁。只是如今人过于活跃,加速了这一过程罢了。”
行吧。
如此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但陈音希依旧不解:“这与大师你拒绝击退妖族有什么关系?”
“太微宗和蓬莱孔家欲图联手除妖,其中弯弯绕绕,容我说与尔等,”吉祥明大师娓娓道来,“君元明图谋陈家灵脉不成,如今陈家姑娘为自由身,他自然要想其他法子延续灵脉。君元明此人,虽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但也是位蓬莱与宗门着想。得不到灵脉,灵力从何而来?”
大妖吃小妖,挖金丹不比修行来的快?
——桃夭这么说。
既然妖可以这么做,人也可以把妖族的金丹存起来当能源用。
君元明和孔乐康的想法是,灭了妖族来保留人类的生产力。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倒也不能说错,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肯定是要先考虑自身。
但……
这么想明白了,两名姓陈的姑娘纷纷心中一顿,立刻感觉自己从太微宗离开是件好事。
“佛家说众生平等,一个人与一棵树于我不应有区别,”吉祥明大师平和开口,“因而我不会同意。与其考虑牺牲他族,不如思考如何自救。”
怪不得商君会让他们来找吉祥明大师,二人的想法基本一致。
“那又该如何自救?”陈茵兮小声问。
“你等可先回汴城,”吉祥明大师说,“拜访一下城主周姜。先行拦住一场大战,再谈如何自救。”
第96章 我妈让你见你妈。
07
吉祥明大师说, 要他们先去阻止一场战争。
虽然不曾言明,但转念想想,除却阿姝这般不太爱动脑子的, 其他人也就基本明白过来了情况:如今陈茵兮与太微宗决裂,嬴子黎清理了自家门户又白得陈家遗孤投靠, 咸雍与蓬莱迟早会有矛盾爆发。
其他城市或可自保,而陈茵兮本就是汴城人, 周姜无论如何都要站队的。
这事确实得找她。
但想见周姜并不容易。
和孔乐康、嬴子黎不同, 周姜为汴城灵脉化形, 平日并不与世家、宗门来往。甚至在汴城平民的眼中,“周姜”的存在与传说中的西王母、妈祖之类的神明无疑, 除却庙宇祭拜之外, 没人相信她真的存在。
这般人物,必定不会轻易与他们见面。
“你打通电话了吗?”陈音希开口。
韩叔剑关掉灵玉,无可奈何:“周良没回应。”
行吧。
直接找周姜不成,所以陈音希他们才考虑先找周良。
这一年来,周良没少往各地跑, 几个月前还打破了自己数十年不回家的记录,领了商君的吩咐回到了汴城。
没想到分别几个月,小书生竟然失联了。
“先找地方落脚吧,”韩叔剑说,“我留了短讯,他打开灵玉就能看到。”
也只好如此了。
四人先行放下灵玉,步入汴城, 找旅店下榻。
第二次进入汴城,陈音希仍然觉得这街道说不出的熟悉。换了全身义体后,她就很少会“做梦”了, 休眠时闪回的破碎记忆会由辅助模块清晰地记录下来,连之前两次梦到汴城也不例外。
与梦境记录中的场景相比,眼下的汴城更繁华、更热闹,周遭的建筑似是翻修过,砖瓦琉璃崭新亮堂。如此看来,梦境中的场景,也就是几十年到十几年之前的记忆。
但陈音希确实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汴城。
她满腹困惑,跟随队友步入旅店,刚刚跨进门槛,还未抬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自大堂传来。
“不对啊,小二,这孔府陈酿,四碗价值一块灵石,我喝了三碗,你应该再找还给我四分之一个灵石才是。”
“什么三碗?你桌上明明就摆着四个碗!”
“摆着四个碗,不见得是我喝了四碗。你这客人人来人往,刚刚来了一位脚夫,见没地方坐,就招呼与我拼桌。他喝了四碗,我喝了三碗。你收走了三碗,这一碗是脚夫的,又不是我的。”
“什么四碗三碗,你这书生,我都给你绕糊涂了!”
大堂当中,只见一名穿着青衫,头戴方巾的俊俏书生,正拽着小二的衣袖不放。
他趴在桌子上似醉非醉,白净的面孔中,一双丹凤眼因酒精而蒙上微微雾气。书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拽着小二的袖子,说话细声细气、文绉绉,偏偏还要讲道理:“你哪里糊涂,我再与你好生算算。”
小二:“……”
陈音希:“…………”
好家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几个从罗汉殿到汴城,给周良打了一路通讯,还以为书生是出什么事了,没想到他优哉游哉在城里喝酒不说,还有闲工夫与小二理论。
“行了,”陈音希不忍直视,“不就是一碗酒钱,我替你付。”
“音、音希?”
听到陈音希的声音,周良转过头来。看到熟悉的几张面孔,他醉意朦胧的双眼一亮,却又继而严肃起来。只见周良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地回应:“不可!喝了几碗酒,就付几碗钱。这多出的一碗不是我喝的,为何要让我或者我……朋友付钱?四分之一的灵石,可也是够寻常人家好几天吃用,决计不可!”
“我说你这个书生,”小二也是不耐烦了,“这桌上就四个碗,那脚夫已经付账走了,不是你喝的还能是谁喝的?”
“反正不是我。”
“你——”
小二火气上来,正要和周良细细理论,一名身材魁梧有力的中年汉子匆忙进来。
他一进门,直奔周良和小二的桌前:“哎哎,正好,小二!”
小二一愣。
中年汉子一边掏口袋一边道歉:“刚才走得急,就给了三碗酒钱,出门之后我才想起来不对,我分明喝了四碗。这四分之一灵石也值不少呢,实在是对不住!”
说着他把碎灵石往小二手中一塞,还不忘对周良抱拳。
“这位小公子人当真有趣,”中年汉子笑呵呵道,“若是有缘,他日相聚,我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周良同样抬手送走中年汉子,而后立刻扭头看向小二。
小二羞的一张脸都红了:“既、既然结清酒钱,就算了。”
周良却不依不饶,他慢吞吞开口:“不行。”
小二:“你……”
书生依旧不肯撒手,他一扬袖子,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从宽袖中露出来,煞有介事地指了指手边的三个酒碗:“我同你说了无数遍,喝了三碗,就是三碗,你得向我道歉。”
“道什么歉?!”
小二面红耳赤:“你差不多得了!”
“不行。”
周良就不松手:“怎么能就此略过?你污蔑我清白!”
小二磕磕绊绊还嘴:“一、一个穷书生,一碗酒钱都算的清清楚楚,你清白值几钱?”